第1章 一杆天地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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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鳳句原本靠坐在床頭,聽聞此話便立刻坐正了身子:「父親,您勿生氣,且聽我解釋……」

杜通看了看他瘦削的身形,道:「行吧,老夫聽聽你如何狡辯。」

聽到「狡辯」兩字,杜鳳句便知道父親這是生氣了。

他掀開被子下了床,坐到了杜通麵前,低聲稟道:「父親,京兆那則傳言的確是我讓人去傳揚的,請父親怪罪。」

「為什麼?」

在這則傳言剛出來的時候,杜通還親自去找了範芝壽,詢問皇上的身體狀況。

他從範芝壽那裡得到了確信,便知有人要藉此事逼迫皇上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冇有想到是自己幼子,隻想著是誰這麼膽大包天。

但是薑家一動,他便知道此事與自己幼子有關了。

那個時候,他還認為背後主導的人是長定公主,自己幼子,隻是出言獻策而已。

直到那些讀書人前去京兆府伸冤哭訴,他就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真正主導的人,非是長定公主,而是自己的幼子!

因為,這個手筆他實在太熟悉了,他曾在太傅府中,與自己的幼子推演過許多次。

冇想到,這個手筆被化用在這裡了!

原本他以為是外敵所使用出來的手筆,鳳句竟然用了,用得如此聲勢浩大。

見杜鳳句冇有回答,杜通繼續問道:「為什麼?你就不怕,事情會失控?」

即使他曾經和鳳句曾經推演過,但他所設置的前提乃是外敵入侵,情勢全都不一樣,鳳句怎麼能化用呢?

要知道,鳳句利用的是帝心,煽動的是民心,動搖的是朝廷!

稍有差池,國朝便會陷入一種失控的程度!

在驟然察覺到自己幼子在背後做了什麼之後,杜通簡直氣得心都要顫抖。

他的兒子,他寄予厚望的兒子,怎麼能這麼做?

這是全然忘了杜家祖訓,將朝廷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強忍著怒火,一直冇有踏入幼子房間,就是怕自己會壓抑不住怒火,會對其做些什麼。

畢竟,現在鳳句正受傷臥床,震怒之下,一個人很容易會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他不會考驗自己的自控力,乾脆就不來這裡,省得做下什麼讓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如今皇上連發幾道旨意,控製了朝局,事情冇有往最壞的方向而去,這令他極大地鬆了一口氣。

如此,他才能確定自己有足夠的自製力,纔來見鳳句。

他真的想知道,鳳句是怎樣想的。

「父親,我在用此計之前,就反覆想過,局勢不會真的崩壞。事實證明,此傳言是可控的。」杜鳳句這樣回道。

針對皇上的龍體,這的確是冒險,但收益最大,成效最明顯。

隻是,他也知道,這違背了父親一貫的行事,所以在開始之前,他並冇有和父親商量過。

父親最為看重的,便是朝廷,若是得知他要拿朝廷做局,那斷然不會答應。

他瞞著父親做了這些事情,父親震怒是必然的,但這震怒,似乎……比他所預料中的小?

他還以為……父親短時間內都不想見他,還想著要不要趁現在還受傷的時候,故意向父親賣賣慘。

怎麼賣慘,他都和韋豔商量好了。

冇想到,父親這麼快就來了……

父親生氣指紋,證明氣還能發出來,這樣,也很好。

不過,杜鳳句也會打蛇隨棍上的,既然父親冇有那麼震怒,那麼他便要多說一些事情了。

「父親,我的

確不想進入太子詹事府,開始我這麼做的時候,的確是想讓太子知難而退。隻有太子自顧不暇,纔不會把主意打到我們頭上。」

「太子的為人,父親是最清楚的,表麵上光風霽月,實際小氣得很。他不敢直接拒絕皇上的口諭,隻會利用您或者殿下來達成目的,那就一定會逼迫你們做某些事情。」

雖然杜鳳句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但基於對太子為人的認知,這個判斷不會錯。.

「……」杜通默然,並冇有反駁什麼。

的確,他對太子的判斷也是這樣的,這也是他寧願被永寧帝疏遠猜忌也不願意成為太子一係的主要原因。

杜鳳句歎息了一聲,道:「父親,這麼多年了,您一直在等著,但我並不想等著,不想等著旁人來對付自己,再迫不得已地反抗,我不想這樣。當初……義父就是這樣的。」

聽到杜鳳句提及「義父」兩個字,杜通更是無話可說了。

「義父說過,最好的防守就是進宮。父親,我實在厭煩了這樣被猜疑,還不如讓皇上從此不敢再打太傅府的主意,也讓太子熄了那迫人之心。」

「這些,姑且你有理由。那麼,那些讀書人呢?你可知道,驅使士子……這違背了杜家的祖訓,是會上癮的,會釀成大禍的!」杜通說道,怒火漸漸熾盛起來。

鳳句利用帝心,這雖然令他意外震怒,卻也冇有到容不下的地步。

他和永寧地君臣多年,他實在清楚帝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偶爾利用一下帝心,也並無不可。

但利用讀書人、利用官員百姓,這便是他的底線了。

鳳句這是傾國朝的基礎、將來,來謀算帝心,這讓他無法接受!

杜鳳句垂眸,似在沉思,而後慢慢抬起頭來,一雙瑞鳳目直直盯著杜通,道:「父親,若我說,非是我驅使那些讀書人,而是皇上真的打算用這些讀書人做局,來誅殺一批不聽帝令的士子呢?」

杜通一愣:「你這是什麼意思?」

「父親,裴燕山和韋豔等人查探得知,皇上有意誅殺這一批讀書人,將國子監士子的心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

眼見父親眼睛睜圓了,杜鳳句哂笑了一下,補充道:「父親,冇錯,就是您想的那樣。皇上對天子門生這個名頭尚不滿意,皇上要的,是國朝中樞儘聽一人之令,朝中再無餘音!」

杜通猛然喘了一口氣,下意識搖頭:「不可能!他不會這樣的!這纔是真正令國朝崩壞的,他不會這麼做的!」

「可是,父親。」杜鳳句的聲音很輕,卻無比清晰:「皇上就是想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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