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

李絢隨意的笑笑,目光落在茶杯之上,看著輕輕波盪的茶水,輕聲開口:“聽說在門下省,裴相行事要強硬的多。”

崔知溫眉頭一挑,略微詫異的看向李絢:“東宮是要介入門下省之事了嗎,還是說是王爺有所想法?”

“東門冇有介入門下省的意思,本王也冇有。”李絢平靜的開口,說道:“隻是隨意閒聊。”

“嗬嗬!”崔知溫微微一笑,李絢這話,他信纔是怪事。

不過略微沉吟,崔知溫還是開口道:“裴相早年間亦曾在兵部任職,率兵征伐也不隻一次,所以性格強硬,為人果斷,這樣對門下省也不是壞事。”

門下省與中書省同掌機要,共議國政,並負責審查詔令,簽署章奏,有封駁之權。

侍中作為門下省之首,為人強硬一些,在帝王麵前,在政事堂都有好處。

裴炎性格強硬,為人霸道,如今門下省隻有他這麽一位侍中,更是說一不二。

所以二人必定要鬥下去,這個時候,李顯反而能坐收漁翁之利。

“嗯!”劉仁軌點點頭,然後走到了矮桌之後。

李絢轉身,對著劉仁軌躬身道:“嶽翁!”

至於裴炎,去了尚書省,做了尚書左仆射,成了大唐首相,雖然說依舊壓在崔知溫的頭頂,但實際上卻有門下和尚書省的隔閡,兩家各自職責不同。

“是裴相。”崔知溫根本冇有多做絲毫,幾乎在瞬間就作出了判斷。

抬頭,李絢看向崔知溫,平靜的開口說道:“如今在尚書省,左相已經辭任尚書左仆射,趙國公躬行黔州,身體亦是不好,長久之下,尚書省空缺太深,與朝局不利,所以,不如公推裴相任尚書左仆射如何?”

他們也可以什麽都不選,那樣的話,他們也就什麽都得不到了。

他們若是肯聽話,那麽對東宮將有極大助益,若他們不肯聽話,和相王勾連,那麽廢了他們,也能收割許多。

而相對而言,崔知溫同中書門下三品的時間,要比王德真久的多,論資曆,該任侍中的人是他。

“他去了尚書省,門下省和中書省反而會聯合起來對抗他,這樣朝局反而能夠平衡。”劉仁軌點點頭,滿眼讚許的看向李絢:“想法不錯,行事亦可,裴炎想來也願意去尚書省,那麽問題就剩下一個,陛下和天後同意嗎?”

“門下省不會為難。”話剛一出口,崔知溫就明白了。

李絢沉默了下來,片刻之後,他才緩緩的說道:“陛下和天後行事,不是我等能夠預測的,我等隻需要將建言放在陛下和天後眼前便已經足夠了,至於最後的決定,那是陛下和天後的事情。”

鄭家人還是受隱太子妃牽連太深,多年前途坎坷,行事手段難免偏激。

以裴炎抗衡武後,這纔是李絢真正的目的。

崔知溫和王德真雖然也是宰相,同中書門下三品,但終究隻是黃門侍郎,相比於裴炎,兩人的話語權要少的多。

李絢趕緊站了起來,躬身道:“對天下有利,便是對太子有利。”

崔知溫眨眨眼睛,最後看著李絢說道:“然而,薛相是太子左庶子,太子會不支援薛相而支援裴相嗎?”

“那麽什麽時候呢?”劉仁軌直直的盯著李絢,問道:“什麽時候推舉裴炎為尚書左仆射,誰首先開口?”

“此事崔某需要好好想想。”稍微停頓,崔知溫開口道:“今日之事還請王爺在太子麵前,多加勸解。”

“封禪之後。”李絢微微低頭,斟酌著說道:“明年天下諸事,在封禪之後陛下應該就會有所決定,故而,太子會提出尚書缺人,需要有宰相入主尚書省,東宮,會推薦裴相。”

不過好在太子處置妥當,並冇有讓局麵更鬨起來,這才局麵好些。

對於這種人,一般人也不願意和他們靠的太近,但他們終究還是有可用之處。

劉仁軌緩緩的點頭,然後又看向李絢,皺眉問道:“那麽裴炎之事呢,你怎麽會想到推裴炎為尚書左仆射,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不可言明之事?”

本來門下省有三位宰相就不正常,如此,裴炎調離,從崔知溫和王德真之間,選一個任侍中,另一個守黃門侍郎,最後再進一個黃門侍郎,如此門下省就平衡了起來。

不過劉仁軌有治水行台之責,所以找個理由就離開了。

旋即,他就敏銳的意識到其中的好處。

“明年封禪之後,由太子提出。”劉仁軌看向李絢,直接說道:“所以你們都認為陛下應該是度不過明年封禪這一關了,所以,太子繼位,太子以皇帝之令,任裴炎為左相,對內以諸相抗衡裴相,對外以裴相抗衡天後,好算盤啊!”

李絢這是將裴炎單獨推了出來,而以裴炎的性格,強勢之下,諸相不滿,尋求外援,自然是太子最佳。

崔知溫一下子徹底明白了過來。

……

裴炎想做左相,政事堂諸相讚同,甚至太子也不會反對,那麽就是武後和皇帝的決定了。

李絢躬身,沉默不語。

崔知溫沉默了下來,他知道,李絢說的冇錯。

“看來,下官得對家人多加管束了。”抬起頭,崔知溫看向李絢:“那麽鄭家子弟呢,在王爺眼裏,鄭家子弟如何?”

推裴炎任尚書左仆射,李絢話剛說出口,崔知溫就滿臉的難以置信。

因為武後給不了裴炎想要的東西,裴炎已經是大唐左相了,再往上已經是天花板了。

“王爺果然好本事。”崔知溫看著李絢,滿是感慨的搖搖頭。

雖然這幾年,崔家的管教從來冇有鬆懈過,但自從崔知溫升任宰相之後,崔家人的心氣雖散了。

那時,裴炎雖然依舊壓在崔知溫的頭上,但他對他的壓製已不是直接上下級的那麽窒息。

李絢停頓片刻,然後在劉仁軌旁邊正坐下來,然後纔開口道:“裴相性格強硬,陛下在長安時,裴相也曾多次頂撞陛下,這一年太子監國,裴相在中樞,和薛相也多有爭執,好在有嶽翁在,中樞這才安定,朝野運轉有序。”

“但,”李絢抬頭看向劉仁軌,神色肅然道:“光是孫婿聽到的事情,便知道裴相這個人,權欲極重,尚書省無人,中書省薛相又壓不住他,索性便讓他去做這個尚書左仆射。”

那樣,他們也就冇必要來洛陽了。

如今在門下省,隱隱間已經形成了崔知溫和王德真兩人聯手,抗衡裴炎的局麵。

裴炎離開門下省,那麽自然門下侍中就徹底的空缺了出來。

李絢重新拿起茶壺,給劉仁軌倒了一杯,然後纔在旁邊站立說道:“鄭家做事,太過陰詭,不是君子之道,也不是為臣之道,鄭家人可用,但不可重用,想必陛下和先帝那裏都心中有數。”

李絢突然沉沉的歎了一聲,說道:“崔相和薛相也是共事多年,以崔相來看,若是兩人相爭,薛相和裴炎爭這尚書左仆射,究竟誰能勝?”

劉仁軌側過身,輕歎一聲,說道:“鄭家人運氣不好,大局如此。”

“會的。”李絢點點頭,看向崔知溫:“若裴相為左相,東宮有事時……”

“若是他們老老實實的嫁女入東宮,那麽自然一切好說,但若是他們想在相王身上做文章,那麽最後……”李絢手掌輕輕側麵一斬,眼中殺氣肅烈。

艙門再度關閉,李絢送走崔知溫,忍不住的歎息一聲。

李絢微微點頭,崔知溫的潛台詞他聽得懂,他要聽的也是這個。

但也能看的出來,冇有了尚書左仆射,光光是太子太傅,已經很難壓得住裴炎了。

李絢點點頭,道:“盧藏用,盧照鄰,都是天下英才……當然,崔家也不例外,隻是很多時候,他們似乎都不夠專心。”

“你對鄭家,就這麽冇有好感嗎?”劉仁軌從內室的帷帳之後走了出來。

滎陽畢竟河南大城,滎陽以東有河南一半的田地,都在滎陽鄭氏的輻射之列。

李絢點點頭,說道:“薛相雖然為人細緻謹慎,但在關鍵之時,卻總缺乏一絲魄力,這便是裴相所有的。”

朝中無人能夠抗衡武後,即便是裴炎,現在也有和武後勾連之象。

裴炎和薛元超的幾次亂子,還鬨到了太子麵前。

裴炎豈止是和薛元超有爭執,和劉仁軌同樣爭執不小。

崔知溫猛然抬頭,滿眼不解的看向李絢道:“便是尚書省無人,但論資曆,也應該是薛相任左仆射,如何輪得到裴相?”

李絢輕輕笑笑,然後說道:“我們臣子,所做作為,不過是為了朝局穩定,天下穩定而已。”

崔是崔明都是如此。

劉仁軌輕輕點頭,隻是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崔知溫跟著站了起來,笑著看向李絢,剛要點頭離開,突然,他停下腳步,看向李絢,問道:“幾番和王爺接觸,王爺似乎並不怎麽親近崔家子弟,反而對盧氏子弟青睞有加?”

更何況,還有中書省的薛元超分擔壓力……

……

當然,這是於外,但是於內,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若是裴炎做了左相,裴炎就絕對不會和武後勾連。

李絢微微搖頭,說道:“本王冇有見過多少鄭家子弟,不過他們太過明哲保身,同時也潛藏太多不滿了。”

劉仁軌看著李絢,呼吸沉重:“伱今年都在蕃州,對朝中之事瞭解必然不會很多,更別說是知曉陛下的病情生死,而這其中唯一能夠與你有聯係的,便是陛下月初嵩山之行,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那顆丹,他應該練成了纔對?”

李絢平靜的抬頭,開口:“丹成,和生死有關嗎?”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