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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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分三六九等。人,如是。世道,亦如是。——天景九年,時年八月,大旱。次年春至,蠡雪千,豎野瀚冰。景國上下人心惶惶餓殍滿地,伏屍千人戶所存十不足一,人如骨柴麵似黃土,奔亡流走嗟歎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舉國飄搖之際又至山河破碎,景國十萬黑鐵騎裹屍玉山關,血染山河英魂烈烈無一還。遂後,國破。——你知道什是真正的絕望嗎?大抵是從來到這世上的那一刻起。生,苦。活,苦。死,大抵也苦。可,死亡,從來都不是解脫。在有人的記憶中,她見過的千百般不同模樣的臉,但從冇有哪一刻如眼前這般熾烈濃重,天是釉色般的血色翻湧,人如潑墨似的抽刀揮毫,風聲,鼓聲,破空聲,甚至耳旁錚錚不止的轟鳴聲,最後,都戛然而止在了哽塞的嗚咽聲。瞧,刀槍劍雨不外如是。瞧,銅牆鐵壁不過如此。若不是此情此景不合時宜,還有人真想放聲大笑高歌一曲,哪怕是被這般粗魯的夾在咯吱窩下,也絲毫不影響在那顛簸起伏間肚子被腰間大刀頂抽了筋。讓你瞎**晃,這下是打鷹的被鷹啄了眼吧!終於,如願以償地屁股和腳腕都迎來了鑽心的疼痛,好傢夥,還是一如既往都不帶一絲猶豫又一氣成的動作!“你……把這剋星……弄來作甚?”這一聲吼可以說是平地驚雷起,畢竟,印象中有人確實像是個帶兵打仗的“先生”。你得相信,這世上的確有人哪怕活了一甲子還能依舊風度不凡溫文爾雅的,儘管此時蓬頭垢麵身影銷瘦,可那氣度一瞅就不是凡人。“呆什呆!”“趕緊弄走!”得,這連語氣都跟往日一模一樣咧!這大抵就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吧!“時星!”突然,又被夾在咯吱窩的動作頓住了。“你聽好了。”“從今日起,吾,時家係十三代家主正式將你從族譜除名。”“汝!”“日後不得以時家人自稱!”……“不得葬入時家祖墳!”……“不得再入時家!”……糟老頭子,真當你時家是個金饃饃不成。“咳。”“您老放心……走。”“小子跟時家,此生不複相見。”話音一落,再次被夾走,嗓子有些哽得疼,一張口又發出個破音兒,得,都是這些煙燻火燎的味兒給造的。就是,眼的那些人影都看不清了。都有誰來著?真是一群大傻*,見過要死要活的,冇見過上趕著送死的。也是,早死早投胎。來世,別做時家人。誰沾誰倒黴。想到這,一咕咚,又是一股熟悉的痛感遍臨全身。“,俺說時大將軍,勞您下次換一邊兒扔,成不?”“屁股瓣子實在受不住。”火光中,滿臉虯髯的男人頂著一雙猩紅的眼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個身無二兩肉的無賴嘴臉,目光中滿是決絕,跟看仇人時冇兩樣。“咋的,又想抽我?”“那您可得趕緊的啊,這回抽了估計就冇下回了。”“到時候可別手癢。”聽聽,這話是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你聽好了。”“時家,欠你的都還了。”“今後,兩清了。”得,又來一個聽好了。咋的,這兒是有人耳聾了不成?…………男人說完,挎著大刀扭頭就走,那動作行雲流水不帶一丁點兒猶豫的。,真是作死的攔都攔不住。去吧去吧,都去當英雄,最好,一個……都別剩下來。想到這兒,躥著勁兒慢慢爬起身兒,抖了抖身上沾滿了腥臭的泥濘,隨手一揮,湧進了暗色。萬般皆是命啊!去罷!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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