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年輕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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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國人來說,高考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呢?

命題組的老師,在進組之後要與世隔絕長達幾個月,如果題目出得太難,很容易一夜成名,本人連帶十八輩兒祖宗收穫全省考生的“親切問候”。

試卷的轉運會由荷槍實彈的武警全程押送,在啟封前屬於保密法中規定的最高等級——“絕密”級資料。

曆年的高考中,但凡稍有涉及“舞弊”嫌疑的風吹草動,都會激起全社會極大憤慨。

言必稱“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連八竿子打不著的交通部門都要為高考保駕護航,很多司機給送考車輛讓道也許比救護車還痛快。

每年都有粗心大意的考生忘帶準考證,在考場外乾著急,這時就會有駕著摩托的騎警不辭辛苦地奔波相送。

冇有人會說這是浪費警力,因為所有人都懷抱著這樣一種善意:

這是一個孩子的未來啊。

科舉製度自從出現以來,在上千年的曆史中經曆了漫長的演變,從內容到形式都和現代的高考大不相同。

但自那時起,人們始終保持一種揮之不去的樸素印象:

考試是可以改變命運的。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有人說這是刻在國人文化血脈裏的東西。

儘管,在這個越來越多元化的社會,“一考定終生”已經漸漸名不副實了。

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高考都仍然足以稱得上人生中一個意義非凡的重要時刻。

如果說這個社會的存在是基於某些共識,那麽高考一定是其中之一。

對林一來說,隻有自己知道他已經是第二次經曆這個時刻了,所以心情還能保持平靜。

開考前一天,他收拾好東西準時搬出了學校的宿舍,住進了於秀娟女士提前租好的酒店房間。

這個年代的臨安城還不是後來那個遠近聞名的“堵城”,不過趕不上開考這種風險能免則免。所以高考那三天,考點附近的酒店總是爆滿。

當然,顧采薇同學就不必住酒店了,她家本來就離得不遠。

於秀娟女士本來還想來陪考,被林一給勸回去了。

明天的考點仍然是在臨安中學,所以有一個熟悉的環境。這家酒店選的也離學校很近,如果林一明天真的點背到忘帶準考證,十五分鍾也足夠跑一個來回了。

第一天的兩個科目是語文和數學,所以林一這會兒在看的是要求背誦的課文和用得到的數學公式。

其實也算不上是在複習,隻是給大腦分配點工作,省得胡思亂想。

冇有做題,因為萬一運氣不好碰到做不出來的難題,可能還影響第二天考試的情緒。

差不多十點鍾的時候,他的手機發出“滴滴”的提示音。

打開一看是一條寫著“明天加油!”的新簡訊,發件人不出意外是顧采薇。

林一和她不是一個考場,怕第二天早上碰不到,所以把互相鼓勵環節放在了今天晚上。

他笑了笑,回了條“一起加油!”,冇有再多聊。

上一次,他獨自麵臨這個巨大考驗的時候,冇有人跟他相互鼓勵,所以自己給自己發了一條簡訊打氣。

原話比較中二,他已經回想不起,大概意思是:“你很厲害!你一定能夠考好的!林一衝鴨!”

如今想來,不過付之一笑。

總之,這一次他更加信心百倍。

第二天一早,他準時被鬨鍾叫醒,慢條斯理地在酒店吃完了早餐,才緩緩地往學校走去。

今天飄著一點毛毛細雨,雖然化學老師說過酸雨使人頭禿,不過高中時候的男生都覺得淋雨的感覺特別冷酷,所以不愛撐傘。

還冇有被髮際線困擾的年紀,多好。

一路上都是熟悉的同學,大部分身邊有家長帶著,林一和他們一一打了招呼然後互相加油。

來到校門口的時候,高三年級十四個班的班主任已經排著整齊的隊列,輪流給自己班的同學鼓勁。

還有一些“不速之客”。

年級裏已經保送T大P大的同學也來了,這幾位幸運的傢夥已經用不著參加高考。人數不多,揮舞著一麵大旗,上書“抗手難逢,臨中加油”八個大字,一邊搖旗一邊大聲吆喝。

看著很有誠意,不過這幫人真的不是來這裏炫耀的嗎?

用惡意揣測著並不熟悉的學霸,林一跟著人群隨大流地跑到老趙麵前分別擊了個掌。

老趙拿出了有史以來最有誠意的好臉色,各自奉送一句“加油”。

每個人都鼓勵一遍之後,老趙在送他們進場前例行叮囑:“答題卡!答題卡一定要記得塗!”

聽起來非常低級,但一線的骨乾教師都知道,就是這樣的低級錯誤每年都有人被絆倒,殊為可惜。

這是他給帶了三年的學生最後的提醒。

告別老趙,林一從臨時撐起來的雨棚步履輕鬆地走進校門,廣播裏正在不斷循環一首歌曲:

“今天我終於站在這年輕的戰場

請你給我一束愛的光芒

今天我將要走向這勝利的遠方

我要把這世界為你點亮……”

林一跟著哼唱了幾句這首《年輕的戰場》,然後及時地適可而止。

雖然這段BGM還算是應景,不過高考之前是不建議多聽歌的,不知道學校為什麽還放。

特別是那種朗朗上口的“魔性”歌曲。

當你在考場上遇到一個難題,苦思冥想的時候腦海中卻一片空白,隻有那段旋律在不斷迴盪,那種感覺隻有兩個字能形容:

想死。

這個版本的演唱者現在還在網上被稱為“少年閏土”,和他不討喜的老婆並稱最土夫婦。

誰能想到,多年以後他成了華語樂壇實力唱將呢?

想到這裏,林一回身觀察了一下,冇有發現期待的那道靚麗身影,於是遺憾地獨自走進了考場。

他仔細地從透明的文具袋裏拿出2B鉛筆、橡皮,還有一隻黑色水筆,把手錶摘下來放在桌子的角落。

八點五十,兩個監考老師當著所有考生的麵拆開了那個寫著“絕密”字樣的檔案袋。

然後拿出試卷和答題紙,一一分發到每人的桌子上。

上午九點,考場裏的鈴聲準時響起,監考老師在講台上抬起了頭:

“考試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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