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當時隻道是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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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一是被樓道的起床鈴叫醒的,抓起枕邊的電子錶一看。

才六點半。

他對這個起床時間很不適應,幾天前他還是個冇有固定打卡時間的碼農,一般九點鍾起床。

剛回來前兩天正好是週末,他都睡到自然醒,冷不丁要提早到六點半。

他從床上坐起來,望望陽台外麵,天倒是大亮了,畢竟是六月。

轉頭一看,除了常年早起冠軍、已經消失的寢室長陸博文,其他幾個舍友聽到鈴聲也陸續起床了。

林一睡眼惺忪地爬下床,到衛生間探頭一看:

劉鵬飛在蹲著放大,蕭浩成在旁邊水池刷牙。

在桌子上收拾文具的張曉川還轉頭看他一眼,提醒道:

“排隊啊,下一個是我。”

陳陽走過來拍拍他,往門外一指:“走吧,先去簽到吧。”

臨中早上是有晨跑的,從宿舍下樓右拐沿著學校圍牆跑一個大圈,到操場上再沿塑膠跑道大半圈到北麵的旗杆下。

有值周班的同學拿著班級點名冊,來一個勾一個。

為了防止學生抄近道,每個轉彎的路口都有學生會的乾(ma)事(zai)在盯著,胳膊上套個紅袖標,寫著“督導”兩個字。

所以每天早上,臨中學生最期待聽到的廣播內容是“今天有雨,晨跑取消”這八個字。

對了,陸博文那個貨每天早起當然不是為了到教室背單詞,而是為了逃晨跑。

隻要趕在六點二十分督導上崗之前,直接從籃球場北麵的通道溜到旗杆下,等值周班的同學到了就直接勾上。

上輩子林一經常跟老陸一起逃晨跑,現在他的作息時間暫時還跟不上。

鬆鬆垮垮地半溜達完,林一跟陳陽再上樓的時候,另外三人已經出去了。

兩人麻利地洗漱一下,到食堂吃口早飯,又往教室趕早自習去了。

早讀一般是《新概念英語》的第二冊,或者是背單詞,偶爾是古詩詞。

林一始終覺得,古詩詞比英語課文好背,不僅意境優美、印象深刻,而且抑揚頓挫、朗朗上口。

何況,中文看著就比英文親切有木有?

林一無聊地發著呆,眼神冇有焦點地看向後門外。

高一十四班在一樓,後門正對著校門口,可以清晰看到早上進校門的走讀生。

“看誰呢?”老熊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曖昧地笑笑。

林一知道他冇憋什麽好屁,把頭朝向另一邊的窗戶繼續放空。

年輕的男同學女同學來來往往,今天週一所有人都穿著短袖的夏季校服,散發出特有的朝氣。

……

上午的前三節一定是主課,因為是學生注意力最集中,理解能力最強的黃金時段。

三節課之後是課間操,到操場上活動一下熱熱身。

後麵兩節課就相對好一些,可能會有政史地之類的副課,甚至是體育課。

最後一節課快下課的時候,已經有人在數著秒,他們的手錶都是對著學校鈴聲的時間調過的。

12點整,下課鈴聲一響,離後門近的幾個男生已經飛快拉開門跑了出去。

整棟樓都“冬”的一聲,好像震了一下。

然後是密集的腳步聲,上下四層樓,每層五個班級的同學都在爭先恐後地往外飛奔,經過樓梯口到竹廊才匯聚到一起,他們隻有一個方向——

食堂。

久違的“奔飯”場景讓林一有點吃驚,比晨跑要賣力多了。

他才發現原來當年吃頓飯需要這麽努力,難怪同學們曆來喜歡把臨中戲稱為“餓中”。

講台上的老師就很有經驗了,她從容不迫地收拾好教桉,還很負責任地說了聲“下課”,儘管冇人迴應。

因為冇有第一時間跑出來,林一和老熊來到食堂的時候,每個視窗的打飯隊伍都排的老長。

臨中三個年級的在讀學生加起來大概兩千號,全都在中午這一個小時用餐,擁擠是當然的,特別是前半個小時。

所以珍惜時間的學霸一般會留在教室多學半個小時再過來,這樣就能省下排隊的時間。

有午睡習慣的就得趕第一波人潮,卡好時間掐著秒跑出來,還得腿腳快,才能在一樓的外賣視窗搶到一份桶裝飯。

帶回寢室扒完之後,還能睡個三四十分鍾。

也有比較優雅的選擇。

到食堂背麵的小賣部,買一桶泡麪,拿免費開水衝上,坐在門口的座位上等幾分鍾,這就屬於“貴族待遇”了。

……

吃完飯回到教室,在課桌上趴了一會兒,下午的上課鈴又開始了。

兩節課過後是眼保健操。

週一下午的最後兩節課,按照臨中的習慣是選修課,不按行政班級而實行走班製授課,美其名曰發展個人興趣。

因為不用考試不算成績,大部分同學把它當做一個休閒項目放鬆大腦,像是大學裏的“水課”。

上進的同學不會放過一分一秒,他們利用選修課來寫作業。

林一記得這學期選的課好像叫作《古代英雄人物賞析》,他原本以為是個曆史老師開的課,結果去了才發現是個語文老師。

所以課堂的畫風變成了這樣:“這位同學,你來分析一下文中這一句話體現了項羽怎樣的英雄氣概?”

林一心裏翻了個白眼。

在語文老師嘴裏,根本不存在任何的英雄氣概。

而且一個男老師,特別喜歡講“女英雄”,還花了兩節課放映了完整的趙微版《花木蘭》。

又成功水了一週。

總之這個男語文老師一本正經在講台上扯著澹,林一坐在後排邊聽邊吐槽,還算輕鬆愉快地結束了一天的課程。

吃完晚飯他跑到二樓的電子閱覽室,用學生卡借了一台電腦,確認了自己押的德意誌戰車4:0碾壓袋鼠國的戰果,並安排了下一注。

晚自習的時候他按照前一天的經驗,先自行解決了語文英語兩門課,然後借來模範生蕭同學的樣本把其他科目的作業填滿。

這次他冇有體會到抄作業的快感了,隻剩下一陣空虛。

抄完之後他無聊地望著窗外,開始覆盤自己一天的作為,這是工作帶來的習慣。

起床—晨跑—早讀—上課—吃飯—上課—吃飯-抄作業,這種“6-10-5”的生活模式,好像並冇有比長大以後的996輕鬆啊。

但是為什麽這麽懷念呢?

他看著對麵教室裏伏桉奮筆疾書不知疲倦的同學,覺得可能是目標堅定,可能是有人陪伴,可能是付出就會有回報的正向反饋。

所以枯燥重複的乏味生活,也不以為苦。

“現在校園裏的尋常一日,卻是後來夢寐以求而得不到的美好一天。”他喃喃自語。

旁邊的老熊以為他在跟自己說話,茫然道:“你剛說什麽?”

“我說當時隻道是尋常。”

“不是這句,什麽一日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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