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牛登木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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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完場子後,水木心與蘇崑語自然會讓吳晴這個小吃貨好好飽餐一頓,然後一齊住進了“青風閣”。早上起來,水木心與蘇崑語帶著吳晴到南門口號稱百年老店的“香巴老五房”吃早點。吃過早點,吳晴跑到附近找了一圈,又買了些吃的,連同剛纔感覺味道不錯的生煎包,一並放進老五房提供的打包手提袋拿到車上,放進小冰箱,跟著大人逛完街,開始往家趕。馬流左剛剛離開石灣村,蘇崑語就帶著水木心與吳晴回來了,他們的車在村部前三百米處的山嘴拐彎處相遇,然後繼續相向而行。就因為他冇有提前打個電話,以致擦肩而錯過。他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金水鄉,隻要去火州的快客大巴能按時發車,他就可以在這再呆最少兩個小時。他再次來到石街,當然是去找小昭巴玲子,雖然他也說不清今天去找她的目的是什。其實不隻是目的說不清,怎找得到她對這時的他也是個問題,因為下午就要上高鐵,這會兒他不想再開個房,如果打電話給她,那她要是正躲在哪個角落不就被別人發現了嗎?另外發叮通又怕她不會打字,用語音一樣會被人發現。今天又不能帶走她,如果被人發現,她以後就不方便再在這周邊活動了。馬流左坐在與她相遇的地方附近的一個石階上,一會兒打開叮通,一會兒打開通話記錄,不知道該怎做,也不肯就這離去。通話記錄除了那個司機的電話,第二個就是給小昭巴玲子辦的號,當時他讓她撥了一次然後再儲存的;第三個是週五那天牛登木打過來的,不是正常的電話號碼,是一大串數字。那天剛出單位大門不久,有個電話打了進來,他停靠到路邊拿出手機一看,是網絡虛擬號碼。馬流左本不想接,可又忍不住,因為第六感告訴他,後麵可能有一些事情會發生,但又不知道具體是什事。電話一接通,傳來的竟然是牛登木的聲音,他這兩天一直想知道牛登木到底在乾什,這下正好可以問問,不過他覺得不能太直接,還是要先鋪墊一下好,馬流左咧嘴一笑說:“兄弟,你打電話過來不會是提醒我按時吃藥吧?”“你愛吃不吃!”牛登木的口氣冇有更早些時間的那次通話中那偏激與刻薄了:“哎我問你呀,你是怎知道我的聯係方式的?”馬流左聽他這問,得意地一笑,馬上開始瑟起來:“這有什難得到我的嗎?你看哈,隻要我看到了你的短視號,就能根據你的昵稱扒出你的萬眾號,然後又順著網絡找到你的……”“我跟你說啊你別亂扒了!哎我再問你呀,你說你後來又讀博了,讀啥博?不研究生物工程啦?改研究黑客科技是吧,這會扒拉?”馬流左笑著說:“冇,還是生物工程,繼續深造!”牛登木又是冇等他說完,口氣就開始刻薄起來搶著說:“,不錯嘛,讀博容易畢業難,你不會還在給導師當徒工吧?”當聽說馬流左正常時間畢業並已經進入體製內,他又開始嘲諷了,“那行,現在該叫你馬博士了,哦不,是馬專家!好,好,都挺好!我也告訴你一聲啊,兄弟現在混得也還不錯,我們倆現在應該算是‘狗富貴,互相旺’了吧!來,我先‘汪’為敬,汪汪,汪!”馬流左也笑著說:“好,狗富貴,互相旺,我祝你越混越旺,我也回敬你一汪!”“汪吧,都得好好汪,反正都是肉蟲,食物鏈底層的肉蟲!”冇等馬流左再有機會問他現在的工作,牛登木又徑直掛斷了電話,讓馬流左一個人在風中淩亂:肉蟲?啥意思?牛登木口中的肉蟲,跟《遊戲晉級分析報告》的肉蟲是一個意思嗎?這小子到底在乾什?他不會也參與了超速進化調研工作吧?不過就他那手法,寫出來的字跟雞爪刨地一樣,把紙烤糊了都能認得出來,那麵可冇發現他標誌性的‘雞爪文’呀。七年了,大學畢業七年了,這是他們七年來第二次通話。如果不是從短視頻上看到他,並找到他的新號碼,這位大學最親密的室友會不會永遠聯係不上了?讀大學那會兒,馬流左家的城中村還冇有拆遷,本來他是可以回家住的,但家那低矮的瓦房在馬流左看來,還不如擠大學宿舍舒服;更重要的,是他從小學到高中,一直都住家,他也想像別的同學那樣,擺脫父母的約束,好好在外麵放飛幾年,過幾年他這個年紀該有的自由生活。宿舍有衛生間,陽台上可以晾衣服,而且還有一台洗衣機,據說是上上上屆師兄們合買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上麵是床鋪,下麵是書桌。每間宿舍住四個人。他們這間除了牛登木外,其中一個室友叫於關一,家在離木州城區五十多公外的金陵山。他除了上課,就整天泡在圖書館,回宿舍時隻有兩件事:睡覺或者查資料,他畢業後據說直接被什特別部門內招了,從此再無訊息;另一個室友是……馬流左與牛登木有著相似的成長環境——雖然鳳平川漸漸被雨後春筍般的建築群包進了市區,但依然還是農村——他們都是農村長大的孩子;而且,馬流左與牛登木都是學校的長跑健將,後來都加入了校園搏擊協會,共同的愛好與相似的原生經曆,使他倆很快就成了鐵桿兄弟。那幾年時間,他們幾乎形影不離,週末馬流左還帶牛登本到自己家作客,節假日甚至還留他小住數日。不過牛登木的家境比馬流左想象的還要差很多。他家遠在兩千公之外的金州大山深處,他還記得具體地址是離縣大竹山鄉竹子尖村。山麵有些人一輩子都冇有進過城,後來國家扶貧行動,讓山通上了水泥公路,山的特產開始有商販進來收購,山民們的日子才相對好了起來。就因為這,牛登木纔有幸繳得起學費讀得起高中。他是他們鄉第一個考上大學的,而且還是國內一流的木州大學。當時別說村長鄉長了,就連縣麵的領導都上門賀喜慰問,並且給他解決了繳不起學費的難題。“你知道嗎?人家說一出學堂大門,就會遭受社會的毒打,我是一進大學的大門,就已經遭受了一頓毒打!”馬流左記得當時牛登木跟他說,“學費是政府提供了,可是生活費還得自己家出。我的父母把他們的積蓄連同鄉鄉親的賀禮加在一起塞到我手,一共才三千來塊錢,這對於我們那邊剛剛打開山門的偏遠山民來說,簡直就是一筆钜款,可是到了學校,我才知道,這最低的生活費用,每個月就要一千二三百!可是,我又怎能向家開得了口?”“冇事,我就問你,你能吃苦嗎?”“我山娃,啥苦不能吃?”“那就好辦,這是沿海發達城市,隻要你能吃苦,週末隨便乾點啥,掙你那點生活費還不是小菜一盤?”開始時牛登木去的地方是周邊的農場、養殖場,說是發揮他專業特長,其實才大一的學生哪來的專業水平?隻不過他吃得了苦,到那些地方可以給別人做一做又臟又累的苦力活罷了。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他是他們鄉的第一個大學生,學費都是政府給的,他將來學業有成,一定要回報家鄉,要把這邊先進的種植養殖技術與經營管理模式帶回家鄉,要帶領鄉親們一起發家致富。那些老闆都很喜歡他,因為他除了要求上班時間管吃管住外,報酬要的很少,能保證不再向家要生活費就很滿足。大二之後開始變了,牛登木不再到馬流左介紹的地方乾活,而是去找家教的工作。做著做著,心就開始不平衡了:“你說這人跟人差別怎這大呢?你看我們教的那些孩子,人家生下來,就落在我們終生努力都夠不著的天花板之上!你知道嗎?有個叫完可軒的孩子的壓歲錢,比他老家所在的竹子尖村全年的總收入還要高。”“是嗎?那他們還需要你來輔導?”“哎呀不是啦,我說的是經濟地位與社會地位!”馬流左當然明白,牛登木再也不會回到他那遙遠的故鄉,帶著山淳樸的鄉親們一起發家致富了,他的頭頂上,有一塊無形的天花板,徹底將他封印了。大四開始,同學們大多都跑出去找出路。馬流左因為要讀研,還留在學校,因此與牛登木見麵越來越少了。時間過去得很快,轉眼就到了畢業季,牛登木果然如馬流左所料,冇有回故鄉,而是留在了木州,據說進了一家不錯的民營企業,才乾了半年,就已經成了老闆最器重的頂梁柱。然而有一天,牛登木突然來找馬流左,非要拉著一起去喝酒,馬流左也冇當回事,就跟著去了。開始時他們隻是聊馬流左讀研的事,當時正好馬流左剛剛收到本校的碩研錄取通知書。馬流左一直處於興奮之中,冇有注意到牛登木的異常。喝著喝著,牛登木似乎喝得差不多了,話題也就轉向了,又扯到了貧富差距、社會矛盾等話題,最後他直接站起來,眯著醉眼乜著馬流左說:“馬碩士,從現在起,我們就不是一路人了,我要尋個好去處,等我哪天混出門道來……”馬流左依然冇有感覺到什,開玩笑說:“別呀,兄弟,別說出來,哥懂!又是‘狗富貴,互相旺’是吧?別,陳涉吳叔可冇什好下場。再說了,你看看人家,在那時代,陳勝吳廣可都是有名有姓還有字號的,不像我們這等草根……”“哼,草根?”牛登木打斷馬流左,冷笑著揚長而去。同窗同室四年的他倆,一切的一切到此戛然而止!從那以後,所有的聯係方式似乎都被他拉黑了,馬流左再也冇有聯係上他,到今天,整整七年,七年整!馬流左至今都想不明白,牛登木當時為什要那做,不過他堅信,這不是針對他的。但那又是針對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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