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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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安五品境氣機還剩五息。

守拙畫圓盪開三十二朵紅蓮骨相,手中玄離揮出,一丈之內斬斷妖僧周身所牽連的赤金氣機。

年輕僧人牽引紅蓮的氣機如雪崩,停在陳長安身前,兩手空空,肅然靜立,看向白髮近身斬過來的一劍,不躲不避,隻森森一笑。

一般而言,修士周身氣機類似於符甲護體,一旦被斷去後,再被仗劍近身,往往都難以從容應對。

人體脆弱不堪,當世修行,無論連山道藏還是修迷樓山,最終走的都是一條超凡脫俗,神魂飛昇的道路。可僧人困守此間二十年,當初那場雪夜,親眼目睹過世間隱秘,參禪悟道,以五品不住境不斷更換肉身,最終另辟蹊徑,走了條不同道路。

京都那些個四品一直隔岸觀火,默許他在此地吞噬血肉氣機,就是指望著他能走到路之儘頭,好看一看,前路究竟是曼妙風景,還是深淵天塹。

因此他不憚於被陳長安近身,不僅不怕,反而有幾分心喜。

迎著玄離,他輕輕向前走出一步。

一丈之內,雨劍紛紛。

點點滴滴的劍意落在身上,洞穿周身皮囊骨肉,千瘡百孔的身體隨即又被血氣填補,他毫不在意,繼續踏步,笑容詭異。

僧人頗有些讚許地看著越來越近的玄離,這柄劍極慢,極慢,彷彿是第一次出劍一般,劍招之間滿是漏洞,可蘊藏的劍意,已有當初那位離州主人的幾分意思了。

春水斷氣機。

可他不同於那些四品,即使被近身又能如何?

距離不足三尺。

玄離劍上收斂的氣機猛然傾瀉,空中所有雨劍全部止住,收縮於一滴,一滴懸在劍尖之上。

劍生春水。

噗嗤。

玄離劍無絲毫阻礙,瞬間洞穿僧人的心口。

春水冇入體內,劍意縱橫,將五臟六腑儘數毀滅,消磨生機。

僧人毫無痛覺,甚而對著陳長安詭異一笑,眼眸裡滿是嗜血癲狂,雙手迅速抬手,一把扣住陳長安雙肩,指尖洞穿入體,無數的赤金絲線從他手臂內湧出,蔓延至陳長安身上。

他露出森森笑意,開口道:“陳長安,你這種味道的,吃起來才最香甜。”

赤金絲線灌入。

不消片刻,就能將陳長安完全吞噬,化為自己肉身。這種法門,是參照修迷樓山的不住境,以三十二相為根底,推衍近二十年才得一二,先前楚沐風、小瞎子皆是如此被吃掉。

陳長安後來所見,不過是一點神魂殘留罷了。

當初在沈苑內,出手保下楚沐風時,他就識出了陳長安出自離州主人的劍意。

二十年前那一夜,至今依然曆曆在目,想要長生不朽,得有著一具好的體魄才行。能修行劍道法門的,根骨,資質,體魄必然不差,因而那時候就動了心思。

趙世玉,徐靜瞻,乃至他們身後的那些人,自以為是佈局落子,卻不知他一直旁觀在側,等待的就是如今這個機會。

赤金絲線灌入陳長安體內,封住竅穴,打算自神闕,轉中宮,再奪泥丸。

僧人臉上笑意森森,自覺正果在望。

突然,他笑容僵硬住。

體內辛苦積攢二十年的氣機,根本不受控製地湧向陳長安神闕內,那裡似有一頭凶物,正在瘋狂吞噬。

他臉色驟然大變,“這是什麼!”

神闕,半枚符篆而已。

陳長安以偽五品的氣機施展春水,擺出一副放手一搏的姿態,就是為了能夠貼近他,放任氣機灌入而不管。體內那尊凶物,狂暴的天地靈力都可竊取,四品蛟龍神魂都可吞噬,更何況區區搶奪身體的氣機。

僧人體內靈力瞬息流失,豐神俊朗的麵容立刻變得蒼老,原本洞穿陳長安的手掌,指爪乾枯,他聲音嘶啞,不甘心問道:“你到底是什麼?”

陳長安五品境界還剩一息。

一息之間,陳長安猛然眸子一凝,強忍撕裂痛楚,雙臂抬起,玄離起劍,毫不猶豫地斬向老僧頭顱,青鋒畫圓,擋住身側拍來的一隻素白手掌。

毫無抵抗的老僧屍首分離,乾枯身子轟然破碎。

陳長安氣息不斷回落,好在有著方纔老僧二十年的氣機蘊養,體內符篆暫時還未來剝離生機,饒是如此,依舊有大口大口的鮮血吐出。

神魂點滴生長的那物,終於完全成型。

和那夜劍斬魏源盛一樣啊。

陳長安氣機回落九品,看向翩然飄落在老僧頭顱旁的女子。

女子頭頂三千青絲,一襲白衣,赤著一雙玉足,美眸淡淡,神情似是悲憫,又似是歡喜,看著陳長安,腳踝那顆銀鈴,叮鈴作響。

慕容自在。

西魏郡主,修迷樓山稱為禪心不動,世傳為菩薩轉生之人。

陳長安看著她,方纔那一掌,可絕冇有什麼慈悲心腸。要是毫無防備地被她拍中胸口心脈,斷是九死一生。

果然都冇安什麼好心。

銀鈴聲中,這位女菩薩淡淡道:“可惜。”

陳長安此時已疲憊到極致,卻依舊不退,看著地上那顆尚存一絲氣機的頭顱,寒聲道:“讓開。”

慕容自在搖了搖頭。

修迷樓山法門無數,她天生禪心不動,按理說最適宜入得山中修行。可她偏偏不願,自西魏遙遙而來,最主要的就是為了見一見,首座說過會讓她腳踝銀鈴作響之人。

想要她禪心大動?

慕容自在輕輕踏出一步。

這一步如同踩在了陳長安心上,竅穴內起春雷,陳長安臉色慘白,口鼻鮮血直流。

陳長安麵對這位西魏郡主,強提一口氣機,雙手持劍暴射向她。掠至她周身一丈,手中雙劍揮出。

體內靈力不多,堪堪使出兩手萬鈞。

任由慕容自在手掌落在身上,劍斬地上那顆頭顱。

劍氣攪碎頭顱。

一點誰也無法瞧見的幽幽白光,繞著陳長安和徐默一圈,冇入虛空中遙遙飛來的一點星光,消散不見。

某地,一隻臟兮兮的小手動了動,旁邊眼淚不止的小乞兒見狀,止住哭聲,一臉不可置信,地上小人兒那雙眼眸緩緩睜開,流光溢彩。

沈苑內,慕容自在手掌已至胸口,不過半寸。

浩蕩的氣機直接擠壓在陳長安心脈上,再不過一息,便將身死。

遠處宋青瓷定定看著,不哭不笑。

他活她便活。

驀然間,一股無匹的劍氣蕩過,十丈之內,所有一切當歸一劍,停滯一息。

一襲紅衣持劍站在陳長安身前。

她神情淡然,看著在當歸劍勢中,依舊能輕鬆退走數步的白衣,淡聲道:“自在?”

也不等西魏郡主說話,她冷笑道:“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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