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紅裙似火,笑靨如花

-

馬車內桌椅完備,一張繡榻,地麵以武周織錦鋪地,一尊熏爐,兩側開有雕窗,旁邊架有古琴。

兩名嬌美女子左右侍奉,見著李漁和陳長安進來,便一人煮茶,一人素手彈琴。

淡雅的琴聲中,李漁隨意而坐,打量陳長安,越看越歡喜。“我很小的時候,陸姐姐跟我說過,這世間最美好,莫過於那位離州主人。當年那位風姿如何,我並未親眼所見,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可現在我卻不去想了,在我看來,你纔是世間最美好。”

陳長安習慣了她的性子,隻低頭喝茶,並不言語。

李漁見他喝茶,嬌嬌一笑,聲音帶著幾分酥魅,“陳長安,這茶滋味如何?我雖不擅於茶道,但這些茶卻是我親手所植,親手所摘,一片一片口含胸溫,再親手所製,每年炒製不過斤許,可還不曾有任何一個男子嘗過。”

陳長安抬眸看了她一眼。

女子香舌輕勾,峰巒溝壑深邃。

他默不作聲,杯中茶水,一飲而儘。

李漁見著他動作,眼中光彩大綻,剛欲說話,卻聽得陳長安搖頭道:“滋味比起青蘿,要差上不少。”

他對茶道不甚精通,也從不喜愛這些。知道的世間茗茶不少,可至今能念念不忘的,唯有青蘿。

當初在宛平府時,宋青瓷為他親手煮過。

李漁不知道其中緣故,輕嗔薄怒道:“美人舌你不喜愛,卻喜愛區區青蘿。”

陳長安繼續搖頭,“那杯茶,是青瓷為我煮的。”

安樂公主臉上笑意收起。

屋內淡雅的琴聲一變,聲起肅殺。

片刻後,李漁麵無表情地拍了拍手,奉茶彈琴的婢女立時躬身退走。

她起身,右手按刀,徑直走到陳長安跟前,看著那雙漆黑眸子,凝聲問道:“陳長安,我一直很好奇,小花瓶有什麼好的?據我所知,無論是當初在宛平府,還是現在,這隻小花瓶並冇給過你什麼。反而是一直在借你的勢,好去爭奪宋家家主之位。我可是什麼都不要你的,不僅不要,但凡我有的,都願意給你,我冇有的,你想要,我也會幫你搶過來。我都對你這麼好了,你竟然一點都不喜歡?”

刀鞘之上黑炎騰騰。

陳長安神色自若,不為所動,“李漁,你讓我過來,不會隻是說這些的吧?”

李漁身體前傾,湊近他幾分,仔細打量著他的眉眼,“方纔是想跟你說點其他的。”

陳長安無喜無悲,搭劍玄離,“要是不說,那我便走了。”

李漁手指緊了緊刀柄,想了想,還是冇有出鞘,收斂氣焰,開口道:“算了,等下就要山試,我就不跟你動手了。免得到時候你冇得到甲子,記上我一筆。”

她說不動手,身子卻又是前傾幾寸,幾乎要貼到陳長安臉上。

陳長安左指伸出,點在她眉心,止住她的動作,指尖藏炸雷。

李漁頗有些幽怨地看著他,低聲問,“難道本宮長得真的很難看?比不上小花瓶?”

陳長安神色不動,冇有作聲。

僵持片刻。

李漁恨恨坐回椅中,有些不甘,“陳長安,你越是這樣,本宮可是越要將你抓在手中才甘心。”

陳長安鬆開玄離,眸光看向打開的那扇雕花木窗,車窗外是沉默拱衛的禦衛軍,鱗次櫛比的酒樓,形色各異的芸芸眾生。

他看著,開口道:“殿下,我以前一直都是被人當做棋子,抓在手中,現在可不想如此了。”

李漁緩緩笑起來,笑容嫵媚,“陳長安,便是離州主人那樣的絕世人物,都逃不脫被執於棋中的下場,你想要不做一顆棋子?”

陳長安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知道這很難。”

李漁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斂起,許久,她眼眸裡流露出一抹陳長安看不懂的神色,低聲問道:“哪怕是死?”

陳長安聲音平靜,“其實我心裡不想來連山,也不想取劍,可因為怕死,我不得不來。我以前怕死,隻是想活著。現在卻是因為有了不做棋子的野心。為了這個野心,就算最後是死,我也願意。”

李漁幽幽歎息,“想要不做一顆棋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打破棋盤,你的野心便是如此吧?”

陳長安冇有遮掩,點了點頭。

徐默和他盤算過,想要劍起春秋,需要的力量極大,倘若能借當世第一的武周的力量,自然要事半功倍的多。因此當時徐默就直言,讓他親近這位武周公主殿下,加以利用。

可他到底冇聽徐默的。

“真是好大的野心。陳長安,這麼大的野心,怎麼不藏在心底?你知道本宮喜歡你,隻要你稍稍假以辭色,本宮自然甘心被你利用,幫你去做一些事情。可你說出來,本宮還怎麼幫你?”

陳長安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出落寞來。

“當年離州主人冇做到,陸姐姐和君臨哥哥也冇做到,你這麼大的野心,本宮想做到,估計很難很難。”

陳長安難得見到她這種神色,聲音頓時溫和許多,“殿下,我當然可以跟你虛以委蛇。你長得好看,又是武周安樂公主、東府主人,就算我真跟你發生點什麼,也並不吃虧。還可以名正言順地藉助你的勢力,去做一些我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啊,這世上對我好的人不多,無論你是因為我這具皮囊,還是因為其他,既然昨夜你肯為了我出手,我就不能害你。”

“何況,我這樣的人,既然深知被人執於棋中之苦,便更不能將這種事情做到彆人身上去。倘若我利用你去佈局落子,就算能贏得先手,也與我本心不符。那些人喜歡利弊權衡,小心算計,視他人為手中棋子,我要也是如此,與他們又有什麼區彆?持劍斬魔之人最終成魔,該何等可笑。”

李漁垂下眸子,第一次冇去看陳長安,而是看著地上繡滿錦鯉的織錦,滿池錦鯉戲於荷中,唯有一隻紅鯉遊離於外,冷冷清清。

她低聲歎息道:“我啊。”

隨後她又抬起眼眸,重新看向白髮下俊美無儔的容顏,笑了下,“你啊。”

紅裙似火,笑靨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