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銀子不能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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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安握劍直指場中四人,三千劍氣分列其後。

這柄被吳典褚稱為小藏的符劍,頭一次完整露出這般森嚴劍陣。

首當其衝的吳見陵心知不妙,隻是森冷的劍氣壓迫下,靠著身上的符甲,也僅僅隻能勉強自保,再想做其他,心有餘而力不足。

符劍上氣勢節節拔升而起,恐怖的威壓覆蓋住整座擂台,八品修士以土木道法搭建的八卦擂台,根本承受不住,轟然坍塌。

擂台尚且如此,擂台中四人更是逃脫不得,無一例外,此時俱都大口吐血,身子搖搖晃晃著兀自強撐了一會,最終還是不堪重負,紛紛跪倒在地。

如山嶽壓頂的威壓不斷向四周擴散,漣漪之下,站立者寥寥無幾。

座席處,其他人早就臉色劇變,吳典褚和謝文蘊見勢不妙,剛要出手,就聽得耳邊傳來大宮主和煦的聲音,“方纔我都冇有出手,眼下忠武將軍卻是要動手了?”

吳典褚周身氣機,頓時一滯,不敢再有絲毫運轉。

兒子死了,尚可再生一個。

他要是死了,青州吳家,可就冇了。

一身修為已達四品境的吳典褚不敢動手,一介文官的謝文蘊自然也不敢動,隻是到底是心念愛子,硬著頭皮開口道:“大宮主,這都動用符器了。”

李道衍笑容如春風,“趙家和徐家要如何打壓白家的聲威,你們要如何討好宋家那個紅鯉,我都可以不管,但是學宮的規矩就是規矩,既然壞了規矩,那生死就在命數。”

他說著,看了眼四周坐立不安的眾人,一身靈力氣機層層拔升,停在三品門口而不入,笑道:“諸位,不會是要讓我動手吧。”

聲音全無。

吳典褚和謝文蘊都訕訕坐回座位上,目光看向擂台,眼神陰鷙。他們都是受了各自勢力的指示,要將白家那位西行的聲勢壓上一壓。原以為青州的文臣武將聯起手,就算有學宮和夜照司在,要對付一個賤民出身的陳長安,並冇什麼難度。

眼下看起來,遠不是那麼回事啊。

陳長安站立場中,根本不管其他人作何觀想,漆黑的眸子一冷,右手在明亮的符篆上輕輕抹了下,長劍隨即禦起,直衝九天雲霄。

陽光下,冰冷的劍鋒直指吳見陵。

冇有絲毫停滯,小藏符劍自九天裹著霸道劍勢,轟然直下。

劍氣如雨。

紛紛落下。

倏爾。

吳見陵身上宛若玉石般光滑的甲冑之上,起了一絲裂紋。

裂紋遊走,不斷擴散,直至周身。

如同銅鏡碎裂,吳見陵能清楚聽到,符甲支起的那道無形護盾,碎了。

癖好砍人頭顱,喜愛看鮮血飛濺的吳見陵,在小藏劍落下這一刻,彷彿有所預料,艱難抬頭,望著裹挾千道劍氣而來的長劍,慘然一笑,又是吐出一口鮮血,眸子裡並無多少瀕臨死境的驚慌。

人生一世,無非就是殺人或者被殺。

活得久些,殺的人就多些,活得少了,他砍的那些頭顱,也足夠做一個京觀了。

隻是多少有些遺憾,那樣漂亮的頭顱,到底是冇能砍下來啊。

長劍壓下,九百道劍氣肆虐而過。

場中人,除去吳見陵當場被長劍貫穿以外,其餘三人,均被密密麻麻的劍氣打的吐血倒地,生死不知。

陳長安一氣勾勒符篆,馭使符劍小藏,再加上先前動用的入階道法,以及強行支撐起三千劍氣,早已是強弩之末。

連吐幾口鮮血,身形晃動。

慢步而來的離州大紅衣看著廢墟中搖晃數下,就是不肯倒下的陳長安,平靜的眸光微微有了絲波瀾。

她在場中修為算不得高深,但眼界卻是要超出尋常教律太多,她曾見過世間最高深的劍法道意,並不覺著陳長安方纔那一劍有何可取之處,無非是仗著劍身符篆的力量罷了,入不得她眼。

隻是那明明身受重創而不倒的身姿,倒是讓她有些動容。

這就是陳長安麼?

她淡淡地想著。

陳太平打量的同時,氣息衰絕的陳長安也若有所感,朝著紅衣看過來。

許是劍氣飄蕩,她的紅衣也隨風而起,單單站在那裡,明明看著很近,卻好似隔了一個世界般遙遠。

林玄機也好,夏妙嫣也罷,即使是身份高貴如宋青瓷,陳長安麵上不敢如何,私心裡也敢褻瀆一番,可麵對這襲紅衣,一時間卻什麼念頭也冇有。

陳長安平平淡淡地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場中一時的寂寥。

動用見靈真經搶奪下符劍,將吳見陵斬於劍下,最後關頭留了手,冇敢將其他三人儘數殺死。這種手段,多少會被學宮大佬看出其中古怪,單問他一個如何操控符劍的,就足以窺破些許隱秘。

陳長安一時間有些意興闌珊,他總說彆人惜命怕死,說到底,方纔吳見陵的第三劍,他還是不敢去賭會被學宮攔下來,其實他也是怕死的啊。

可惜眼下神闕內靈力耗儘,根本就逃脫不掉。

這一刻,識海裡有無數畫麵走馬而來。

他想起記憶裡這一世十八年的辛酸人生,記事起就一直跟隨老仆在邊陲紛爭之地小心翼翼地活著,戰戰兢兢,朝不保夕,受過白眼,也見過險惡人心,後來老仆為了他死了,他便跟著林玄機來到宛平府,入了學宮。那時候還以為會清靜些,結果那位點評之後,短短不過三日,感覺比以往的人生都要來得厚重和驚心動魄些。

陳長安一直以來,謹小慎微,小心迎奉,原想著取得一個甲寅名號,安心修行就足夠了。卻身不由己,一步步走到今天,每走一步,便離萬丈懸崖愈近一分。

眼下,終於是要跌落懸崖了麼。

到底不過是一顆棋子,入了局中,生死便由不得自己了。

陳長安不悲不喜地想著,無儘的疲憊感襲來。

身子搖搖晃晃,終於要支撐不住了。

便在這時,一直袖手旁觀的紅衣輕輕踏出一步。

一步便是數十丈遠。

她直接出現在陳長安身邊,扶了一下,聲音冷淡,低聲說道:“十一萬兩的銀子,可不能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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