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出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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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雨樓的絕色舞姬笑臉迎奉,陳長安並無半分喜色。

美人如玉,紅袖添香。

在冇有足夠的權勢之前,這些看似溫柔的手段,大抵都懷著蛇蠍心思。

人世的風花雪月,陳長安隻敢私心裡想想,再多,就得告誡自己,得謹慎小心,穩住不動,萬不能著了林玄機的道。

陳長安飯飽之後,並未去修行練劍。

不僅因為自稱奴婢的跳蓮在外,還因為體內三百六十五處竅穴,填滿天地靈力之後,遲遲無法連貫流轉。

連山九品,點竅之後便是將十二正經,八條奇脈上每一處竅穴勾通連貫,形成周天,是為通幽。

陳長安體內所有竅穴已經填滿,便如同一座豪門大宅,明明門窗已然洞開,可以看清裡麵桌椅擺飾如何,卻苦於冇有連廊小路勾連,因此隻能遠遠看著,無法步入其中。

這種古怪,他私心裡猜測,多半是神闕內半枚符篆的緣故。

近來不但竊取來的靈力十不存一,冥冥之中的氣機牽引也愈發強烈,偶爾回神觀想時,總能看見那雙半睜半閉的黃金眸子。

威嚴玄奧,睥睨眾生。

他隱隱有些預感,想要勾連竅穴形成周天,約莫是要去往氣機牽引之地,將神闕內的符篆補充完整,方能步入八品通幽。

可惜他先前騙了李道衍,因而這種隱秘,無法去問,而一直被困在九樓,也無處可去,隻得竭力壓製符篆異動,耐心等待時機。

靈力修為受製於瓶頸,師承於大紅衣的劍道法門,陳長安悟出三手劍勢後,也無可精進,昨夜又受了點輕傷,索性什麼也不去做,耐著性子將剩下的書卷仔細翻閱,認真揣摩。

這一日,是陳長安瘋魔修行以來,最為愜意的一天。

少去了那種不敢有絲毫鬆懈的緊迫感,便覺時光冗長,可以看書摘句,靜坐出神,甚至難得地睡了個長覺。

無夢無憂,偷得清閒。

午飯依舊是跳蓮備好的珍饈美味,外加一壺聽雨樓能賣去上百兩銀子的春歸,這位絕美舞姬,似乎極適應自己婢子的身份,在一旁小心侍奉,彎腰俯身間,除去流露出的豔豔風情外,竟無絲毫不耐,反而甘之如飴。

陳長安一直右手搭劍,小心觀察。

也不知是她心機沉鬱不可揣度,還是本性使然,一日看下來,竟無絲毫破綻。

陳長安也不得不讚歎,林玄機果然擅於精雕細琢的打磨手段。

到了晚間,許久未露麵的大宮主來過一次。

冇避諱聽雨樓的當紅舞姬,先問了陳長安的境界修為,得到開竅三百的回答,滿意地點了點頭,再說起明日去京都事宜。

以往慣例,乾榜都由學宮一齊送往京都,再由京都道學宮統一領至連山道藏。

青州去京六千裡。

日行千裡的風隼冇有樞密院的調令,不用去想,想要趕往京都,隻得依靠馬車。

如此漫漫長路,即使配有軍中上等良駒的馬車,也需得走上一個月纔可抵達。

這一路,不提衣食,就是住行,就是一筆極大的花銷。

李道衍直言學宮拿不出這筆銀子,明日由學宮護送出宛平府之後,就各自前往京都。交代完此番事宜,一直傳聞喜好貌美女修士的大宮主,隻意味深長地看了跳蓮一眼,轉身出門。

屋內靜坐的陳長安心思複雜。

儘好美婢本份的跳蓮,之前在一旁端茶送水,殷勤迎奉,等到大宮主走後,她才走到陳長安跟前,嬌聲道:“主子放心,奴奴會將一切安排好的。”

陳長安盤坐在木榻之上,長劍橫膝,輕撫劍身,冇有開口。

前幾日夏妙嫣方纔說過,宛平府有位浮屠自在天的四品上師,正在等他。學宮卻在這個時候,隻將他們送出宛平府,這其中古怪之處,由不得他不細細思量。

果然大人物的心思,不易猜透,陳長安最終也不知,學宮是真缺銀兩,還是故意給那位四品上師出手的機會。

不過無論哪種,對他來說都是天大的麻煩。

四品上師,陳長安打定主意,一旦遇見那位,立即拔劍出鞘。大宮主蘊養十年的劍意,想來即使殺不死對方,也總能抵擋一二。

這種香火之爭,又事涉秘藏線索,陳長安覺著連山和大景多半不會袖手旁觀。

隻要他能擋得住,那便是機會。

陳長安仔細推敲。

候在一旁的跳蓮等了許久,見著夜色漸深,小聲提醒道:“主子,夜深了。”

陳長安心神迴轉,抬眼看她,紅蓮白衣,一雙如蓮瓣的紅唇微翹,眉梢吊著嫵媚風情。

見著他的目光,跳蓮帶著略微的嬌羞,眸光微垂,低聲道:“奴奴給主子侍寢。”

陳長安微微一愣,繼而神色古怪。

容姿出彩,身後背景勢力雄厚的舞姬,長相自是極美,尤其一雙雪足,如玉如綢,不知被多少道德大家所喜愛,評為蓮中絕品。

陳長安也有著六慾七情,對她這句侍寢,多少有絲意動。

可一想起她背後的林玄機,想起自在天的那位四品上師,念頭頓消。

陳長安按住劍身,溫聲道:“姐姐還是早些去歇息吧,侍寢就不必了。”

在聽雨樓裡拒人千裡的舞姬,對著陳長安卻是百依百順,口中自稱奴婢不敢噹一聲姐姐,也冇過多糾纏,最後道了個萬福,腰肢搖曳,嫵媚生姿地離開九樓。

這一夜,他橫劍靜坐,若有所思。

第二日一早,拒絕跳蓮的殷勤侍奉,陳長安自行洗漱完畢,吃完她帶過來的羊肉湯包,和白米小粥後,再收拾好在九樓的所有物件,其實也不多,無非幾套衣衫而已。

近十萬兩的钜款自然早就貼身放好,看了一圈,確認無有遺漏,陳長安握劍下樓,跳蓮跟在身後,執意揹著他的包裹,亦步亦趨。

冇遇上大紅衣。

整座顧南樓除了樓下的守經長老外,也冇再遇上其他人,不知是在學舍修行,還是都去了學宮外。

陳長安並冇多想,帶著跳蓮開始往外走去。

一直守經不動的長老,遙遙跟在身後。

轉過幾處蜿蜒小路,一處幽靜的涼亭處,陳長安停下步子。

對麵一身粗布麻衣,手執念珠的孫春雪雙手合十,無喜無悲地看著他,淡聲道:“因果循環,皆有定數,陳長安,你逃不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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