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一死生為虛誕

-

紫色劍氣橫貫。

那尊佛相金身怒目,一杆金剛降魔杵,如山如嶽,迎向劍氣,朝著李道昌當頭劈來。

三尺玄離,一丈降魔。

兩股截然不同的靈力,相互碰撞。

恐怖的氣機炸開,餘波生成幾根粗如大缸的龍捲,天地氣象圍繞龍軸,旋轉起無數塵土,朝著四周散去。

一時間天地撕裂。

已退走幾十丈的陳長安,趕緊讓跳蓮再度駕車退走百丈之遠,險之又險地避開那些龍捲,心中暗驚。

這等恐怖威勢,一旦沾染半點,都逃不離一個神魂俱散的下場。也就是那位西魏老僧有所顧忌,並未一來就使出全力,否則就憑十萬劍雨,也拖延不了分毫。

他眯眼望著遠處的戰場,默然不語。

倒是身邊負責駕車的跳蓮,臉色慘白,額頭滲出不少香汗,嬌喘道:“主子,這四品境也太恐怖些了。”

陳長安並不言語,瞬也不瞬地看著遠處。

遠處,紫雷炸落,龍捲四起。

天地異象。

看了片刻,陳長安才幽幽道:“跳蓮姐姐,你在樓中多年,怎麼會不知道四品的厲害?倘若不是如此,姐姐此刻也不會在我身邊了。”

跳蓮嬌喘呻吟道:“主子,奴奴,奴奴是真心的。”

聲音魅惑。

“主子,主子要不是不信奴奴,可以摸摸看啊。”她如蓮瓣嬌美的唇角微微嗡動,吐出勾人的詞句。

陳長安神色微變,聽雨樓的舞姬自是美豔,一身紅蓮白衣的裝束,胸前峰巒斤兩十足,端地惹人憐愛。可他不敢起任何心思,也不去看她一眼,鼻口觀心,心神戒備。

說著要讓陳長安摸摸看的跳蓮,輕輕一歎,好似不堪承受遠處的鬥法餘波,身子不住顫抖,最終酥體一軟,倒在陳長安肩頭,嬌軟道:“主子,奴奴,奴奴,好怕。”

陳長安身體僵硬,紋絲不動,任由她貼身靠近,體內那半枚凶險符篆,微微亮起。

此刻,遠處佛相金身,在老僧不計代價消耗靈力和心血的催動之下,一根降魔杵威猛絕倫,與玄離相撞十幾個回合後,最終一記勢力大沉的直刺,突破李道昌的劍勢,自他左胸貫穿而過,將他整個人串在杵上挑至空中。

“妖魔外道。”佛相右手持杵,左手施展降魔印,口吐真言,一百零八道卍字環繞李道昌周身,封住他身體點靈竅穴。

身子被金剛降魔杵貫穿而過,明明受了重創,被掛在半空的李道昌,半點鮮血不流,任由修迷樓山印記封印在身,年輕的容顏上露出一絲微笑,聲音爽朗道:“浮生如夢,死生不過虛誕。”

他說著,降魔杵上的身子如煙沙飛散,繞過那尊佛相,落在老僧身前,積沙成身,再度恢覆成年輕模樣。

隻是兩鬢青絲已成雪白。

他看著老僧,撫劍一笑。

當年那場變故後,師尊說他這一脈當興在明,他便舍了雪隱,不再握劍。窩在知北樓,苟且偷生,一躺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春秋大夢,聽風看雲,搖一柄蒲扇,偷得浮生清閒。原以為餘生也就如此了,可隨之而來的五百年兩山之爭,大爭之世,總該有不同的氣象。

如今小師弟已有了氣候,大宮主要他出劍,那就出吧。

浮生終究不過一場幻夢,如是而已。

身後修迷樓山的三丈佛相迴轉金身,降魔杵揮舞,裂開一道道痕跡。

西魏老僧,氣息已經萎靡不少,麵對近在咫尺的李道昌,一顆禪心四動,怒聲喝道:“連山竟敢不殺你。”

李道昌冷笑不止,“當年的舊賬,是該了了。”他手握玄離,一身紫色道袍迎風而動,劍意滔天。

長劍錚鳴。

遠處觀戰的陳長安眸中見靈真經催到極致,望向遠處異變不斷地戰場。

隻感覺肩頭跳蓮嚶嚀一聲,酥軟身子輕輕一顫,吐息如蘭,喘息道:“主子,奴奴承受不住了。”

陳長安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她,心念百轉,終究還是帶著跳蓮一避再避,逃至遠處。

四周大作的風雷便於此刻,驀然靜止,整個天地間,唯有李道昌手中玄離微微錚鳴。

他朝著老僧揮出一劍。

天地之間,劍氣縱橫。

這便是劍道四品威勢。

陳長安目中金光閃動,看得血脈迸張,心生嚮往。

老僧麵對避無可避的紫色劍氣,第一次伸手結印,體內靈力瘋狂運轉,那尊佛相氣息一漲再漲,手中金剛降魔杵當空砸下。

生死不過虛無,何必苦執於相。

紫色劍氣與降魔杵先後落下。

兩道靈力氣機轟然而起,直沖天際。

當空烏雲密佈,一個巨大詭異旋渦被兩股勁力催動生成,籠罩住兩人方圓百丈。

天地動容。

倏爾,空中一物傾瀉而下。

一道紫金纏繞巨雷。

粗如山嶽。

籠罩在場中兩人身上。

轟然而下。

百丈之內,所有湮滅,空無一物。

許久。

雷電過後,場中隻有一道紫色身影,積沙而起,站在原地,滿頭青絲已轉白髮,衣袂飄飄,宛若仙人。

紫衣道人,手握玄離,迴轉目光,看了眼遠處的陳長安,發如雪白,容顏依舊年輕,帶著幾絲盛氣。

隻是他原本凝實的神魂,此刻如水中倒影,時時晃盪。

“片刻之後,玄離歸還於你。”李道昌朗聲笑著,抬頭望向九霄雲空,撇了撇嘴。

隨即他撫了一下玄離劍身,上麵那枚李道衍篆刻五年方纔成型的符篆,第一次露出完整真容,紋絡複雜,暗藏著他們這一脈的天地玄機。

“來的倒挺快,不過,如此也好。”他喃喃道:“最後一次出手,總得教人難忘些才行。”

他說著,一身氣機拔升至三品而不入,手中玄離劍意森然,一個踏步,神魂禦風而起,直入九天雲霄,消失不見。

頓時,宛平府官道郊外,隻餘一輛馬車,和長約百丈的戰場廢墟。

九霄之上到底是何種風景,陳長安自然窺探不見。

他心底輕歎一聲,世間修士何止百萬,能修行至四品的寥寥無幾,更何況能行於九霄的,至少也是三品境界,這樣的拚搏廝殺,該是何種景象?

他眯起金色眸子,抬頭不語。

許久。

玄離自九天劃過,撕裂整個雲空。

陳長安眸中金光閃動,體內符篆所有紋絡悉數亮起,他再也顧不得防備肩頭跳蓮,抬頭望向九天之上那壯闊景象,心潮澎湃。

那一幕畫麵,畢生難忘。

裂幕處,李道昌神魂搖曳,寸寸破碎,而在他身前,兩尊渾身綻光的神佛法相墜落下去,漫天金雨。

明明相隔一方天地,陳長安卻覺著一股靈力氣機自九天而來,融於符篆之內。

僅僅一眼,他先前耗損的靈力,儘數恢複。

便於此刻,身後官道不遠處,傳來陳太平輕淡的聲音,“陳長安,我的劍道法門,可不是好拿的。”

符劍小藏,幽幽飛來,直指馬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