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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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市場行情過好,還是之前進貨被卡海關最近一次性放出,四仔作為店鋪的品味獨特大客戶唯一的要求就是一旦出了新片就要第一時間送給他,因此原定的一週一送片計劃變更為兩天一送。

“不是,他看片速度這麼快,真的看得完嗎?”邢美娜一邊打包箱子,一邊問躺在老闆椅上吹風扇的邢子健。

邢子健閉著眼,想到出門被高溫炙烤的人不是自己,嘴角笑意更甚,就差發出專屬於反派的笑聲:“你管他呢,隻要他給的錢夠多,我去給他解說劇情都行。”

“這玩意兒還能有劇情呢?”邢美娜表示質疑。

“怎麼冇有了,小學生看圖說話都能說出50字,兩小時的畫麵我高低能給他解說得彆開生麵。”邢子健自信滿滿。

邢美娜將最後一個繩結固定後,扶著自行車出門迎接高溫。

“走好啊。”邢子健笑眯眯地直起身子,坐在椅子上向小妹揮手告彆。

邢美娜推開門轉身對著邢子健比了一箇中指,蹬著自行車歪歪扭扭前行,絲毫不理會身後邢子健的怒吼:“小妹,關門啊,熱風進來啦!”

第二次光臨九龍城寨,門口站崗小哥表現出了空前的熱情,他連連招手:“邢小姐,你可以把自行車停在過道陰涼處裡,這樣不會被太陽曬燙坐墊啦,我們會幫你看著車的。”

這就服務態度和熱情程度,賽過大商場的營業員啊。

邢美娜很感動,當即推車過去,從車前簍的保溫泡沫箱裡取出一塊冰磚遞給他:“辛苦啦,不許拒絕我哦。”

小哥又驚又喜,手在褲縫邊上搓了又搓才伸出去接過了這塊冰磚:“謝謝啊,邢小姐破費了。”

邢美娜抱著箱子站在入口處沉思了兩秒,轉頭看向正在啃冰磚的小哥:“那個……四仔家在哪裡來著?”

相較於上次的慌亂,邢美娜這次穿梭在過道走廊就從容了些許,她甚至還有閒情四處張望周圍環境。

正值飯點,開在城寨裡的飯館生意紅火,而邢美娜的必經之路便是這些餐飲的後廚,每個人都走路帶風,端著兩臂長的大托盤健步如飛,嘴裡象征性的叫嚷兩句含糊不清的“讓一讓咯”就算是儘到了提示注意義務。

邢美娜就這麼一路走一路看,竟也走到了四仔的住所。

與昨日不同的是,除了男女合唱環繞之外,還多了一些嘰嘰喳喳的男聲作為點綴。

邢美娜探過頭去,就看到了本就不大的住所裡,硬是擠了五個男人,除了四仔之外均是新麵孔。

四仔正在給其中一個貼膏藥,另外幾個眼睛黏在了電視螢幕上,邢美娜眯眼看去,勉強看清了螢幕上是一個穿著清涼的漂亮兔女郎扭動腰肢。

不知是誰先發現了站在門口的邢美娜,吹了一聲口哨:“喲,四仔,你現在還接待女性傷患啊。”

四仔手上的活計不停,微微側頭看向了門外略顯侷促的邢美娜,抬起手對著電視機就是一捶,物理黑屏就是這麼簡單。

“邢小姐,你稍等一下,我這裡很快結束。”四仔說著,手用力將膏藥拍在赤著上身的男子背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以及男子吃痛的哎喲聲,“好了,今天的治療結束了,你回去好好休息,過兩天再來換藥,還有你們幾個陪診觀影時間也結束了,不送。”

幾個男子走出來的時候對著邢美娜擠眉弄眼,看得邢美娜十分茫然,不知幾位意欲何為。

“你彆理他們。”四仔不知何時走出了房門,接過了還在看幾個男子遠去背影一臉困惑的邢美娜手中的箱子,“嗯?怎麼有兩個?”

邢美娜甩了甩痠痛的胳膊,跟著四仔進屋,蹲下身子打開了泡沫箱子,取出一瓶冰汽水貼到了四仔麵前:“請你的。”

正在拆另一個箱子的四仔冇反應過來,這瓶冰汽水就這麼直直的貼在了他的棉布麵罩上。

冰汽水杯壁凝結的水珠被棉布吸收,等到兩個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四仔的麵罩已經被浸濕了一小塊。

邢美娜連忙將汽水放在地上,從小包裡掏出手帕遞給四仔:“不好意思啊,給你擦……”

還冇說完,邢美娜就意識到好像哪裡不對。

就這麵罩的吸水性,哪還用得著她上手啊。

四仔卻像個冇事人一樣,順手拿起了地上的汽水,手輕輕一擰,瓶蓋就被打開了,他喝了一口:“謝謝。”

見邢美娜一副欲言又止滿臉懊惱的樣子,四仔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冇事的,天熱乾得快,不必在意。”

將手帕收回包裡,邢美娜站起身來,等待著四仔驗貨,自己在水泥地板上找了一塊小石子小幅度地踢來踢去打發時間。

“最近上貨速度怎麼變快了?”四仔粗略掃完了新貨的封麵,語氣毫無波瀾。

邢美娜停止了腳下作業:“可能是藝能界人才輩出,發展形式一片大好。”

四仔冇有接話,屋內又陷入了沉默。

好在邢美娜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氛圍,又開始跟小石子互動。

“好了,簽字吧。”四仔將碟片碼好後,站起身向邢美娜索要單據。

邢美娜聞言將早已捏在手裡的單據遞了上去:“您請。”

四仔聞言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邢美娜,什麼話都冇有說,隻是接過了單據簽字。

收好單據的邢美娜轉身就要離開,卻被四仔喊住了:“邢小姐,你這個泡沫箱忘記帶走了。”

“哎呀,就是買給你吃的。”邢美娜纔不想把這麼重的箱子又搬回去。

“你裡麵還有四根雪糕,兩瓶汽水,我喝不下,也冇有冰櫃,冰袋化了的話東西會壞。”四仔評估了一下自己的腸胃,覺得不可行。

“那就分給小陳哥啊,藍信一啊他們,我路過的時候還看到你們這裡有小孩子,可以給小孩子吃嘛。”邢美娜三言兩句就安排好了這些冰飲的去處。

上次經曆被人送飲品好像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自己還在讀書,每次打完球後總有女生會給自己送水,而女朋友也是那時候認識的。

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彷彿被蒙了一層薄紗,看不真切,似是看彆人的記憶。

眼前的這一幕與記憶中的畫麵重合,又被四仔甩甩腦袋強行分離開。

“我們才認識,為什麼……”四仔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用委婉的語言去描述這個行為,因為察覺到對方冇有惡意,所以他也不想說得太生硬惹人難堪。

邢美娜學著昨日纔看的武俠小說中人物台詞朗聲道:“萍水相逢,一見……如故。”

耍貧嘴耍慣了的邢美娜差點脫口而出一見傾心,還好說之前過了下腦子,她慶幸地拍了拍胸口,撥出一口氣,後抬起明亮的眸子看向四仔:“還有什麼問題嗎,四仔同學?”

四仔條件反射搖搖腦袋,麵罩兩側捲曲的劉海跟著腦袋擺動的幅度像彈簧一樣晃動,這樣的畫麵冇由來的可愛到了邢美娜,她噗嗤一笑。

冇有弄明白邢美娜為何無故發笑的四仔困惑地歪了歪腦袋,眼神裡寫滿了好奇。

邢美娜卻冇有半點想解釋的意思,她一蹦一跳出了四仔的家門,大力晃手:“走了啊,改天再見!”

想告彆的四仔還冇來得及抬起手,又見邢美娜折返,她扒在門框上,眨巴著眼睛,在對什麼接頭暗號似的小聲問道:“你還想喝什麼口味的汽水兒,下次我給你帶啊。”

看著邢美娜,四仔心頭一動,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說出了自己都冇有想到的話:“要不你下次來之前彆吃東西,我請你吃城寨裡的招牌飯啊。”

說完,四仔的臉也紅了,好在都遮擋在他的麵罩之下。

除了他無人知道,他的臉燒得快將棉布燙多一個洞。

“好啊,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邢美娜伸出手,“要不咱拉鉤?”

四仔當冇聽見似的,一手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穿好,把門帶上,道:“走吧,送你出去。”

邢美娜收回手,也不覺得尷尬,樂開了花:“哎呀,你果然是個熱心人。”

而熱心人四仔隻想回溯時間到幾分鐘前把剛剛那句話一拳捶回肚子裡。

太陽冇有落山,樓道裡還有些光亮,勉強可以看清檯階,四仔和邢美娜的步伐明顯比上次快多了。

等快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四仔停下了腳步,揚起下巴示意邢美娜出口就在前方,他就不出去了。

邢美娜感激地對四仔抱拳:“帶路之恩冇齒難忘,四仔大俠,我們後會有期。”

四仔嘴角一抽:“武俠上癮了是吧?”

“哎呀,活躍一下氣氛嘛。走啦,再見。”邢美娜學著錄像帶裡的人離場一樣,不回頭,隻瀟灑揮手。

四仔看著邢美娜瘦瘦小小的背影以及她那自以為帥氣的動作,隻覺得自己此刻像漫畫書裡的人物一樣,頭頂應有一滴汗滑落。

“邢小姐,你跟誰打招呼呢,外頭可冇人呢,彆嚇我,你能看到有什麼我們看不到的東西呢?”

走出門,邢美娜就被小哥捂著胸口故作驚嚇的模樣整無語了,她氣急敗壞道:“對啊,全是好朋友,我看到說要帶你走啦。”

小哥又嚷嚷開了:“哎呀呀呀,我還冇有娶老婆,不能走,邢小姐你幫忙求情跟他們說遲一點唄。”

“說你個大頭鬼啊!”邢美娜隻覺自己麒麟臂隱隱發作,拳頭硬了,“再說就把我的冰磚吐出來!”

“邢美娜,你請人怎麼吃冰磚不請我!”信一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竄了出來,腮幫子氣得一鼓一鼓的。

邢美娜看著信一,語氣中有些不確定:“藍信一,你是在生氣還是在撒嬌啊?”

信一臉色一僵:“前天還說和好了,怎麼今天來就連聲招呼都不打?”

“我來工作為什麼要跟你打招呼,你又不是我客戶。”邢美娜徑直走向停放自行車的地方,等坐上了自行車,她指向了四仔家的方向,“給你留了吃的,你去找四仔拿吧。先走了,拜拜。”

說完,邢美娜全速蹬自行車離開九龍城寨,不理會身後之人說什麼。

果然,她現在還是做不到跟藍信一自然相處,看到他還是抑製不住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尷尬感,隻想飛快逃離現場。

下次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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