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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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竹和傅禮有一搭冇一搭地聊著,初秋的風裹挾絲絲涼意,吹動一池金蓮,林雪竹品著熱茶,有些睏倦。

“殿下,小女有些困了,不如先回府吧,天色也暗了。”

“正好我也餓了,一同回廳中用膳吧。”

林雪竹想:傅禮腦子壞了?聽不懂人話了?我都這麼明顯了,還不放我走?

見她不應聲,傅禮捏緊了衣袖:“用完膳,我親自送姑娘回府。”

“好。”她應得乾脆。

待回到廳中,傅禮總算是換了那身血衣,整好了衣冠,手持玉骨扇,恢複了那副溫潤如玉的樣子。

林雪竹忍不住說:“殿下還是這幅樣子最好看。”

“是嗎?”傅禮眼神愈發亮了,“你以前從未說過,如今我記住了。”

林雪竹也覺得自己有些失言便埋頭乾飯。

傅禮也不惱,樂滋滋地吃完了飯。

林雪竹謝絕了他的盛情,想要自行回去。傅禮暗自垂下了眼眸,整個人就像被拋棄的狗。

“暮行呢?”

“他傷的雖不重,可終究見了血卻堅持自己離開了。”

林雪竹心中石頭一落,“好,小女告辭。”

她坐在馬車中帶著麵紗,身上換了一件白衣,上麵繡著無數隻彩蝶顯得靈動俏皮,頭上是傅禮贈的釵子,她的釵子在打鬥中遺失了。

她聽著車外的喧鬨,今日的京城同往常一樣熱鬨,她撥開簾子,外麵燈火通明,人們臉上洋溢著歡笑。

“停車。”

再多的倦意與傅禮吃過一頓飯後也消得差不多了,而傅禮又時常殷勤給她佈菜。

她披著薄披風,隨手扯去麵紗周圍少數人因她的氣質貌美而噤聲,而大多數人都沉浸在夜市中。

在這裡,隻有平民。

她買了一串糖葫蘆,左看看,右看看,前世輾轉各處宮殿,見過無數奇珍,猛然回頭,發現這民間的小東西還都蠻有趣的。

她隨身有兩個齊王府的侍衛和四個侍女,手中都拎滿了各種玩意兒,光是磨嗬樂就買了六個。

忽的,她看見一個攤子,立著個幡:算命看相,她一下子來了興致,走到攤前:“先生安,小女子想……”

“請坐。”

“好。”

那個相士讓林雪竹伸出手,細細端詳一陣。

“小姐一看就是富貴命,但這情路嘛,確實坎坷啊。”

林雪竹問:“此話怎講?”

“前塵舊事忘不掉,困的己來也困人,三生姻緣相糾纏,重重來來才圓滿。”

“小女子愚鈍,敢問先生是什麼意思?”

“待花開時,自會知曉。天色不早了,我先收攤了,小姐自便。”說罷,便拿了一塊碎銀走了。

她細細思索著這幾句癡語,卻冇有頭緒。

夜深了,待她坐著馬車到家門口,林衡正披著披風,立於林府門口,手中提著一盞暖燈。

林雪竹有些愣,上前行禮:“父親。”林衡紅著眼,擁住林雪竹。

記憶中高大的父親瘦了,背脊有些彎了,父親似乎哭了,有絲絲抽氣縈繞在她耳邊。

半晌,林衡才鬆開她。

“父親,夜深了。”

“是啊。”

冇人知道他站在這多久,林雪竹從母親和嫡母死後到現在第一次見父親哭。

林衡既借女子來保全家業,心早就硬如磐石。當齊王獻出她時,她被處死,她這個印象中偉岸的男人,也會流淚嗎?

可惜,那時林衡早已不在人世。

“雪竹,你……”

“安好,請父親放心。不過,女兒有一事要問父親。”

林衡笑了:“你是想問暮行吧?雪竹,爹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

“好,女兒明白了。”

見林衡不肯說,林雪竹隻能自己問暮行了。

“雪竹,你隻要記住,暮行不會傷害你,永遠不會,隻會保護你,而你隻要知道他隻是一個普通的暗衛。”父親的話迴盪在腦海中。

她忽然有一個想法。

她拿出一把匕首,上麵刻著蝴蝶紋樣,瑰麗奇美。

她先是大叫:“暮行!暮行!出來!”明月無聲,甚至連鳥鳴都冇有。

果然。

林雪竹毫不猶豫地拔出匕首朝心口刺去,速度不快,可比手上冷光粼粼,刺進心口非死即殘。

忽然一隻手抓住了林雪竹的腕子,林雪竹清笑一聲。

“暮行。”

男人還戴著麵具,沐浴著月光,背後一把長劍,眼中有擔憂,有憤怒,有無奈。

有她。

“小姐。”

“為何剛纔不出來?”

“小姐,屬下隻是一個暗衛。”

“暗衛難道不需要隨叫隨到嗎?冇規矩!”她佯裝生氣的樣子。

“是,屬下知錯。請小姐責罰。”

明明自己也不想那麼凶,明明是陌生至極的眉目,為什麼心裡卻有那一份難言的感情。

“你為什麼是我的暗衛,連父親都冇有暗衛,為什麼我有?”林衡字是冇有暗衛的,不然也不會被杜若汐刺殺成功。

前世,杜若汐需要林府勢力下的清流扶她上後位,不然,憑她示微的母族,絕不可能是皇後,而林衡不可能支援她,她就殺了林衡,趁機拉攏。而林羽,遠在邊關,私自回京,無異於謀反。

那第一世死在她麵前的那個暗衛,是不是也是暮行?

“屬下自願的。小姐…救了屬下的命。屬下自當報恩。”

“什麼時候?”林雪竹很疑惑。

“十年前。”

“啊?我那時才四歲,你騙人也不是這麼騙的吧?”

“十年前小姐溜出家遊玩,隻帶了一個侍女,看見了鬥獸場中的屬下,買下了屬下。”他頓了頓,“所以屬下願為小姐生,為小姐死。”他目光堅定。

林雪竹見他不像騙人,又問:“為何不是侍衛?”

“回小姐。屬下容貌粗鄙,怕嚇到小姐公子們。暗衛,一樣可以為小姐效忠,這也是林大人的意思。”

“是嗎?”

幾乎天衣無縫,除了那容貌粗鄙。

看暮行的眉眼就知道長得肯定不差。

可總覺得還有什麼地方奇怪。

暮行又說:“小姐,夜深了,休息吧。”

“嗯。”見暮行緊繃的身子終於放鬆,她又添了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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