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到縣城讀書,週末回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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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二年九月,江寧縣中學速成師範班開學報到的第一次班會上,當老師點到仝蘭芝名字時,同學中間有些小騷動。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仝蘭芝。

“她就是那個結婚三天送郎參軍的仝蘭芝嗎?”大家交頭接耳的小聲地說著。

速成師範班裡,都是年齡相仿的同學,大家很快就相熟起來。

選班長時,同學們一致推舉了仝蘭芝。仝蘭芝見同學們如此信任自己,大方的做了簡單地發言:“同學們,既然大家這麼信任俺,俺一定當好這個班長

和同學們一起努力學習,爭取更大的進步!”

在新集體裡,仝蘭芝學習熱情不亞於在高小時的那股勁頭。拂曉時分,同學們大都還在睡夢中,她已在樹下開始晨讀了。

每逢週末,仝蘭芝像當年四弟那樣,相約同路的同學,步行一起回家準備下週的乾糧。

這一時期,仝掌櫃一家從中大街西後院搬到了中大街東側的一個小巷子裡,依然是租賃。

這處院落南北有兩棟青磚瓦屋,紫檀色的鏤空的門窗。院子中間有一口井,井旁長了一棵碩大的石榴樹,院牆很高。

院門外小巷子靠近街口處,有經營早點的,有賣些盆盆罐罐小玩意的,還有一家經營著糖人的。

房東住在北屋,是個穿著很講究的中年婦女,一輩子未嫁,父母早逝,唯一的侄子在上海做買賣,家境比較殷實。

仝掌櫃一家住在南屋,屋裡東西兩間的隔牆也是用的紫檀色的木板。懸掛在堂屋靠牆的條桌上方的“厚德載物”條幅已略顯陳舊,仝邱氏不忘把供奉了幾十年的一尊佛像,也請到了新居。八仙桌穩置堂屋中央,更凸顯了新居的溫馨氛圍。

蘭群和蘭勤放學回來,互相追逐著,給這個寂靜的小院平添了不少的生機。

開學後的第二個週末的黃昏,仝蘭芝依照先前娘說的方向,徑直來到新居門前。

巷子裡不時傳來小商販的吆喝聲。

仝蘭芝推開院門,看到娘正和一個穿著旗袍的中年婦女,坐在院子中間石榴樹下說笑著,根本冇注意到有人進來。

“娘!俺回來了。”

仝蘭芝興奮地大聲喊道。

仝邱氏一回頭見是大閨女回來了,瞬間鼻子一酸就落起淚來。嘴巴抽動著說:“娘天天在家盼著你啥時能回來呢!”

“娘!你咋的了?俺這不才個把星期冇回來嗎?娘,俺妹呢?”蘭芝問。

“兩個在屋裡吃飯呐。”

仝邱氏擦掉淚水說。

嫂子,這是蘭芝姑娘吧?”那個穿著旗袍的中年婦女說道。

“娘!俺該怎麼稱呼呢?”

仝蘭芝看看娘,又看看那箇中年婦女

說。

“叫洪姑姑。”

仝邱氏說道。

“洪姑姑,你好!”蘭芝立身正式地稱呼道。

“哎!好!好!看俺們蘭芝,真是越來越俊了。你的事,俺都聽你娘說了,你也真是不容易呢。”

洪姑姑說著還不忘上下打量著蘭芝。

“洪姑姑,冇什麼,俺覺得挺好的。”蘭芝說。

洪姑姑說:“你嫁了個有福之人,俗話說一人有福,福滿全屋;不管你走到哪裡,人都會高看你一眼的。就連你媽出門,誰都不敢小瞧她,嫂子,你說是不是?不像俺家侄子隻知道顧自己。”

仝蘭芝說:“洪姑姑,話不能這麼說,不論做什麼,都是在為建設國家添磚加瓦。”

“嫂子,你聽見了嗎?還是識字的人會說話。”

洪姑姑打趣地說。

“大姐!”

“大姐!”

蘭群、蘭勤聽見大姐的聲音,從屋裡跑出來圍住了蘭芝。

仝蘭芝被兩個妹妹拉進堂屋,她看到堂屋的陳設還和以前一樣:隻是牆體是一律的青磚,鏤花窗戶上嵌著玻璃。堂屋兩側隔板牆靠後有兩個小門通往東、西兩個臥室。

“新租賃的屋比先前的好多了嘛,”蘭芝默默地在心裡說。

“爹呢?”蘭芝問二妹。

“爹還冇打烊呢,公家讓多開會門兒,方便鄉親。”二妹回答道。

“三哥也這麼晚纔回嗎?”

“爹多數都讓三哥先回了呢。”

“大姐大姐,你看俺新衣服好看嗎?”小妹拉著蘭芝的手說。

“喲,俺小妹的新衣服真好看。”

“大姐,還有這個,你看。”

小妹拿來一個花書包遞給蘭芝。

“小妹都是小學生了啊,趕明兒大姐給你做個比這還大的花書包。走,跟姐去接爹回家!”蘭芝疼愛地摟著小妹說。

“我也去。”蘭群說。

姊妹三人一路說說笑笑的來到中大街自家的店鋪裡,爹一個人正忙著。

小妹蘭勤一進來就爬到爹的專座上,抓過算盤嘩啦嘩啦地擺弄著。蘭芝和蘭群走到櫃檯裡幫著爹給顧客拿這拿那,直到送走最後一位顧客上好門板,姐妹仨人跟在爹的身後回到家。

一家人圍坐在八仙桌四周,仝邱氏從廚房端來兩碗兌湯麪條,吩咐老伴和蘭芝快坐下來吃飯。

蘭勤吵著還要吃麪條,仝邱氏嗔怪道:“剛纔你不是吃過飯了嗎?”

“我剛纔吃的飯和大姐吃的不一樣,我還要吃嘛。”

小妹帶著哭腔撒嬌地說。

仝蘭芝起身拿來兩個碗,把麪條分成兩份端給二妹和小妹,自己拿起一張煎餅卷點鹹菜吃起來。

二妹說:“還是大姐疼俺。”說完端起半碗麪條幾口就吞了下去。

“你長大了,可要好好的疼你大姐,不是你大姐把你從柴草堆裡抱回來,早都冇你了。”仝邱氏用手點了一下蘭群的額頭說。

蘭群詫異地張著大嘴,說:“還有這事?我怎不知道呢?”

仝邱氏說:“你那會屎咋木一樣大,知道啥?你冇到月就落地了,產婆說你不管斤了,把你撂到小鍋屋灶門口的柴草堆裡,是你大姐看你還有一口氣,哭喊著把你抱起來,天天餵你米湯,纔有你今天。”

“大姐!等俺長大了一定買好吃的給你。”蘭群怔怔地看著大姐說。

“二妹,你好好讀書就行。”蘭芝鼓勵著二妹。

仝邱氏帶著責怪地口氣說:“你們兩個小東西,硬把你大姐碗裡的麪條掐走了,你大姐是出門子的閨女,回孃家就是客人,家裡有好的肯定是給客人吃的嘛!”

“娘!俺也要出門子,這樣你就可以天天做麪條給俺吃了。”小妹大聲地嚷嚷道。

小妹的話音剛落,一家人鬨堂大笑。

睡前仝蘭芝和娘拉呱到深夜。仝邱氏聽閨女說婆婆總會把家裡可口地省給她吃,細聲囑咐蘭芝,說:“大家吃啥你也吃啥,有可口讓給小姑子她們吃。對公婆要孝順,小姑子也是妹妹,你對她好,她自會也對你好。”

“娘!俺知道呢。”蘭芝說。

仝邱氏又問:”姑爺有信來嗎?”

“娘!這才走二十來天,有信可能也在路上呢。”

“這往後天會越來越涼的,打起仗來也不知道能吃的上熱飯嗎?這孩子肯定要受不少的罪呦。”

“娘!全國上下都在支援前線,餓不著他。再說廣良他是個能吃苦的人。”

”唉!啥時能不打仗就好了!姑爺到了朝鮮可不能有什麼閃失啊。”仝邱氏說著又摸起了眼淚,“姑爺不在家,你有啥事給娘說啊。”

仝邱氏心疼閨女一出嫁就要一個人麵對生活。

星期天早上,蘭芝又像以往一樣,天不亮就起支鏊子攤了許多煎餅,除去自己帶的還夠家裡人吃一週的。

傍晚返校前,娘塞給蘭芝五塊錢。說:“這是你爹早上出門時,特意給你留下的。在學校不能光吃煎餅,多少要吃些菜。”

蘭芝接過錢,她知道爹一直以來都在默默地疼愛著自己。

“趕快趕路吧,天黑前趕到學校。”仝邱氏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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