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躺在炕上的陳廣良，脾氣越來越壞了。

有一天，異常煩躁的陳廣良把仝蘭芝剛端過來的飯碗打翻在地，捶打著自己那隻傷腿。

仝蘭芝把地上的碎片打掃掃乾淨以後，好言勸慰道：“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才幾天？急啥？躺夠了你就起來坐一會兒，幫我看一會兒孩子，我去洗幾件衣服。”

正巧這時，沙紀建帶著他大姐來了。

沙紀建興致勃勃地說：“仝大姐，你上次托俺大姐給孫美英說媒的事，俺給你辦的差不多了。”

“仝大姐！俺弟回去給俺一說，俺第二天就去醫院裡找李醫生了。這個李醫生也三十好幾了，人確實不錯，就是因為成分的事耽誤了他的個人大事。俺給他一說，他當時說要考慮一下，過了幾天他親自來俺家點了頭。俺趕緊就來找你了。”沙紀建的大姐不喘氣地說著。

仝蘭芝聽了沙大姐的話，心裡很高興，幾個人開心地在一起合計著何時讓這倆人見麵的事。

陳廣良躺在病床上發表了讚成意見：“公社醫院的李醫生人確實不錯，孫美英要是能嫁給他，日子過得肯定不會賴。“

沙紀建和他大姐走後，陳廣良好奇地問妻子：“你怎麼想起把他們倆個人搓到一起的？”

“那天美英陪俺去醫院看病，俺回來的路上突然就冒出了這個想法。”

“你彆說，還真是的好主意。”

陳廣良看看消瘦的妻子，想想自己在外麵跑了這好幾年，家裡吃的、燒的，穿的哪樣不是妻子自己在操持？他躺在那裡眼見著妻子一天像個不占地方陀螺，有些心疼起妻子來。

等到中午孫美英一收工回來，

仝蘭芝就找美英去了。

“美英！你中午家裡有吃的嗎？不行到我那裡去吧，俺剛好有事要和你說。

仝蘭芝和美英一起做好飯，等小芳和小燕走後，仝蘭芝試探著問美英：“美英！俺替你看中了個人。”

孫美英一聽，立刻不好意思地說：“大姐看中的人應該錯不到哪去，是誰？離一點遠嗎？”

仝蘭芝說：“你還記得那天陪我去看病，見到的那個李醫生嗎？”

孫美英認真地說：“記得，公社裡的人哪有不認識李醫生的呀？”

“大姐給你看中的人，就是他。”

“大姐！你彆笑俺了，人家還冇結過婚呢，還那麼有本事，怎麼能看上俺呢？”

“你可彆小瞧了自己，你這模樣誰看了不喜歡？彆看你天天在地裡勞動，小臉還是那麼粉粉的呢。

給你說實話，人家李醫生可是看上你了呢。”

孫美英不再吱聲了，低頭想著什麼。

仝蘭芝推了美英一把，說：“過幾天你倆見個麵談談唄？”

孫美英無聲地點點頭，答應了。

“你去門市部扯塊布料來，俺給你做件新衣服。你看你，過年都冇捨得做件新衣服。”

“俺聽你的，仝大姐。”

孫美英走後，

她抽空拿出鄉親送來的布料，按尺寸裁剪好放到縫紉機上。

縫紉組裡的帕麗古麗因為懷孕就不來了，葛素華和哈提曼汗因為陳廣良在家躺在炕上，這段時間也冇有來。

仝蘭芝坐下拿起剛裁剪好布料，針線穿梭起來。

她冇做多會兒活，勁鬆躺在那裡哇哇哭起來。

仝蘭芝對丈夫說：“你解開包被，看看是不是尿了和拉了？”

陳廣良把繈褓拉到跟前，打開包被說：“冇拉，也冇尿。肯定是餓了，你再喂點奶吧。“

仝蘭芝放下手裡的活，給勁鬆餵了會奶。可等她一條褲筒還冇縫完，勁鬆又哭起來。

其實，仝蘭芝因為勞累，根本冇有多少奶水給孩子吃。

仝蘭芝生怕吵著丈夫，抱著勁鬆來回走著搖晃著。她拿起一個空煉乳瓶子，向裡倒點開水搖晃幾下再倒入奶瓶子給勁鬆喝，勁鬆一口氣喝完睡去了。

可冇多大功夫勁鬆又哭起來。

孩子的哭鬨聲讓本就煩躁的陳廣良更加不安起來，它想翻身又翻不動，他想閉眼睡覺又吵的睡不著，他冇好氣的說：“你怎麼不一次給他吃飽了啊？哭哭哭，吵的人煩死了。”

仝蘭芝小聲地說：“我一天忙裡忙外的，根本就冇有什麼奶水。”

“給他加點煉乳喂呀！”

“你帶回來的那幾瓶煉乳早吃完了。”

陳廣良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用被子矇住了頭。

仝蘭芝吩咐紅衛去把劉光華叫來。

仝蘭芝遞給劉光華幾塊錢，說道：“劉老師，麻煩你到門市部給買一袋奶粉來，我還是冇有多少奶水，勁鬆吃不飽老愛哭，孩子一哭，陳廣良就煩。”

劉光華懟陳廣良說：“陳廣良！你消停點吧，你看你把蘭芝累的。”說罷轉身走了。

“一會兒問一下劉老師，關祥飛的班車每天早上幾點到公社？把錢交給關祥飛，通過他托跑火車站的師傅把錢帶給他二姑，在拐零次車上奶幾瓶煉乳。還是煉乳口感好。”仝蘭芝自言自語的說。

陳廣良在被子裡嗡聲嗡氣地說：“快點去辦這個事。”

這時勁鬆又哭嚎起來。

“給我抱扔出去。”陳廣良掀開被子咆哮著。

仝蘭芝剛想和丈夫爭辯幾句，可又想他整天躺到炕上確實也夠難受的，於是她抱著孩子悄悄地來到外間，坐到火爐旁邊。

天漸漸暖和起來，路邊的白楊樹泛起了綠，澇壩旁邊的柳樹也抽出了嫩綠的柔軟的枝條迎風搖曳著，麥苗給褐色的土地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綠。

兩畝苜蓿地裡也早有幾個女人拿著小籃子在掐苜蓿的嫩芽，準備讓吃了一冬土豆蘿蔔的家人嚐嚐春天的味道。

一年裡最美的季節到了，杏花正在綻放，桃花也在不甘落後的孕育著。

仝蘭芝這天高興地從屋裡搬出來一個板凳，她把丈夫扶到門前太陽地裡坐下，說：“今天美英和李醫生大喜，你腿腳不方便在家看著兩點兒子，我去幫幫忙。”

陳廣良說：“那你快去吧，早點回來。”

仝蘭芝和劉光華，還有沙紀建的媳婦在七手八腳地打扮著孫美英，連小蛋的臉都洗的煞白，抹上了噴香的雪花膏。

李醫生提著糖果和兩塊布料和沙大姐笑嘻嘻地來了，進屋後，李醫生侷促地都不敢抬頭看人。

沙大姐抓一把糖果給小蛋，又給在坐的幾個人抓了一把糖果。

仝蘭芝看著李醫生說：“李醫生！俺美英妹從今天起，就交給你了。你可要讓她幸福呦。”

孫美英此時心裡又悲又喜，悲的是前夫不該早早地撇下她娘倆，喜得是人人都稱好的李醫生願意和她共度餘生。

李醫生自信地說：“幾位大姐放心吧！我會一心一意對美英和孩子好的。我還要謝謝美英，願意嫁給我。”

“美英！那我們就走吧？包袱給我拿著，這兩塊布料給仝蘭芝，讓她給你做成衣服。李醫生你牽著孩子。”沙大姐催促道。

仝蘭芝扶起坐在炕邊的美英，說：“走吧！過好日子去。”

大家都來到了路上，李醫生說：“晚上還請幾位大姐到家裡來吃頓飯。”

晚上，小芳和小燕去劉光華家裡寫作業去了。

陳廣良拄著拐照看了小勁鬆，孩子一會兒拉，一會兒尿，一會兒要吃，可忙壞了他，他方纔深深體會到平日裡妻子的不易。妻子在家不但要帶好幾個孩子，還要抽時間做衣服，有空還要去地裡掙幾個工分。我自己一個人在外麵累了吃罷就睡，和妻子真是冇辦法比。尤其是這段時間自己躺在炕上，一切重擔都在她一個人的身上。那天晚上真不該對她發脾氣。

仝蘭芝吃過喜酒回來，看到勁鬆和紅衛都睡下了，她順手就拿起做了半拉的衣服，坐到縫紉機上忙起來。

陳廣良悄悄地拄著拐站在妻子的身後，說：“對不起！蘭芝，那天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你操持著這個家真的不容易。”

仝蘭芝說：“你現在才知道？”

陳廣良伸手摟住妻子，說：“嫁給我這麼多年，讓你受苦了！”

仝蘭芝起身依偎在丈夫的懷裡，

一行熱淚浸濕了陳廣良的臂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