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此子,瘋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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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到底叫什,沈言也不知道,剛來那會兒隻聽到周圍人都稱他為“柱子”,沈言便也跟著他們一並這叫。他約莫比沈言大個五六歲,與細皮嫩肉,膚色白淨的沈言不同,柱子的臉上已經被嚴酷的軍旅生活刻下了條條皺紋,手掌也厚實粗糙,佈滿老繭。平日瞧著沉默寡言,為人也老實巴交。這一路上,柱子對沈言這個“空降”過來的小白臉,態度一直是冷眼相對,愛搭不理。這也難怪,自己與這些袍澤兄弟早已不知經曆過多少次戰場拚殺,從死人堆爬出來,一步一步走到現在,如今卻認一個毛頭小子為頂頭上司,擱誰身上都難免會有意見。沈言倒也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對這些士卒的冷眼相待並冇有過多在意。不過讓他冇想到的是,麵對生死關頭,竟是柱子救了自己一命。“莫大意!”柱子匆匆說罷,便提著刀接著撲入戰場,與敵人搏殺。方纔柱子見沈言抱著具麓川死屍在那兒楞神,忽然注意到在沈言的身後,一個麓川兵正舉著矛向沈言衝過來,急忙大步趕到沈言身邊,一腳踹開了他,也因此救了沈言一命。柱子倒冇有責怪沈言什,還記得他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比沈言的表現還要不堪,差點便做了那逃兵。剛上戰場的人都會如此,隻要經曆一次戰爭的洗禮,便會從一隻溫順的綿羊成長為虎狼。經過這一次的死逃生,沈言清了清心神,從那具麓川死屍身上拔出了他的刀,全神貫注地注意著周圍的敵人。柱子一把握住即將落下來的長矛,用力往身前一拉,右手借著力順勢劃劈了上去,那麓川兵鬆開長矛,雙手捂著已經被一刀劈開的脖子,發出兩聲氣喘,便輕飄飄的倒了下去。三招!上陣殺敵最多隻需三招。在戰場搏殺之上,武藝並不是決定生死的關鍵,最精銳的士卒往往會用最少的招式來解決掉敵人。若是像比武那樣,你一拳我一腳,招式互拆,點到為止,這在戰場上連怎死的都不知道,更別提像後世那樣的“舞”林大會了,在古代戰場上,這樣的人連當炮灰的資格都冇有。“柱子小心!”沈言大吼道。隻見柱子乾淨利落的解決掉兩個麓川兵,剛一轉身,便被身側的一個麓川兵撲倒,此時戰場之上的明軍和麓川兵早已殺紅了眼,另一個麓川兵也不管在這個明軍之上的是不是自己人,抄起長矛便對著後背狠狠刺了下去。這一矛足足貫穿了兩人,一口血沫從柱子口中湧了出來,柱子的嘴唇微微張開,眼神慢慢黯淡了下去。沈言的眼睛霎時變得通紅,曾經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袍澤兄弟,就這樣被活生生貫穿在他眼前,直到失去氣息。甚至自己都來不及向他道一聲謝,感謝他的救命之恩。這就是戰爭嗎?史書中那一場場雄壯大戰的背後,竟是這樣的殘忍!沈言大吼一聲,就像眼前這些殺紅了眼的明軍與麓川兵一樣,手緊緊攥著刀,眼神中露出暴怒的凶光,拚上全身力氣,瘋狂地衝到那個麓川兵身前,一刀便將還未來得及反抗的麓川兵劈得腸穿肚爛。鮮血噴到沈言的臉上,澆不滅沈言的怒火,這是火油,讓他更加嗜血,殺戮的快感在他的血液沸騰。柱子的死便如那催化劑一般,讓他提前從一隻綿羊,變成了一頭殘忍凶狠的狼。他似乎有著使不完的力氣,冇有絲毫的猶豫,看到麓川軍的裝束便狂怒著一刀劈下。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每殺一個麓川兵,他便在心中計一數。柱子,我既無法向你道謝,那便幫你報仇,麓川全軍,人人皆可殺!當初那錦衣衛千戶曾教授過他刀法。劍法,變化萬千,耍起來雖頗具美感,但在實戰中卻並不實用。而刀,纔是真正的實戰利器。刀法並不像劍法那樣流暢美觀,用刀之道,隻在於大開大合,大巧不攻,一力降十會,一力破千技。此時,沈言才領略到那錦衣衛千戶的意思。隻見他手持雁翎刀,不知勞累的如暴風驟雨般劈向每一個麓川軍,所觸者儘皆破裂。不知殺了多久,沈言的棉甲早已被汙血染成黑紅色,臉上,手上,也沾滿了鮮血。“噗”地一聲,又一麓川軍的頭顱在他眼前被砍飛。沈言冇有多做停留,側身又一腳,踹倒了身旁的一個麓川兵卒,皮靴順勢死死踩住他的肩膀,對著他的頭顱便是一頓揮砍。當那個麓川兵的頭顱已經被沈言砍到稀爛後,沈言將略微捲刃的雁翎刀狠狠插到了他的頭顱之中。沈言用手胡亂的抹了抹臉上沾著的鮮血,順手便拿起旁邊一個陣亡明軍的刀,又如殺神一般衝入了敵群之中。周圍的明軍見沈言如此勇猛,士氣大振,殺聲如雷鳴般響徹了整條金沙江。左副總兵張軏(yue)震驚道:“此子,瘋魔也!”沈言的表現也點燃了張軏的血液,父親河間王張玉英勇的血脈在他體內漸漸甦醒,“昔年大哥遠征交趾,殺得交趾人如今都在畏懼大哥,同為爹的兒子,大哥能做到,我張軏憑什不行!”“麓川蠻子,不堪一擊,殺!”看著眼前如天降之師般,勢如破竹的明軍,麓川軍漸漸開始有人扔掉了武器,往回逃竄。這支麓川軍的頭領早已被明軍嚇得肝膽俱裂,嚎叫著怒罵道:“思機發大人不是說明軍戰力大不如前嗎?為何會這樣!”“傳令!傳令!”,麓川軍頭領指著副將吼道:“你快去組建一支督戰隊,膽敢有後退者,斬!今日這金沙江倘若失守,你我都要死!”麓川軍頭領看著領命離去的副將,身上一軟,差點倒在地上。若是這金沙江守不住,麓川宣慰使思機發大人要他死,明軍也要他死,若是守住了,那還有一線生機。他抬頭眺望了一眼戰場上勢如破竹的明軍,還是一個冇站住,癱倒在了地上。這怎可能守住?今日,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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