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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醫院,虞顏腦海裡一片空白,蘇露中途還打了一個電話,讓她快點兒趕去公司。
此時是下班高峰期,路口又窄,汽車堵了很長的一段。
她拄著柺杖不方便,努力了半個小時,也隻走出了幾百米。
人倒黴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
柺杖不小心卡進下水道的縫隙,卡得死死的。
她拔了一會兒,毫無動靜。
周圍堵著的汽車紛紛落下窗戶,她感覺無數道視線落在了她身上,彷彿在看一個跳梁小醜表演。
鋪天蓋地的委屈突然湧了上來,柺杖被卡住隻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陳漫的話就像魔咒一樣縈繞在耳邊,壓得她喘不過氣。
這三年來,她一直都想不明白,和顧辰野為何會走到如今這種分崩離析的地步。
她發了會兒呆,包裡的手機鈴聲響了,顯然是顧辰野等得不耐煩了。
她汗涔涔的靠在一旁的花壇上,按了接聽鍵。
“虞顏,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讓我等這麼久?!”
手機裡還傳來其他女人的聲音,在柔聲安撫他。
“顧少,算了吧,虞經理也不是故意的。”
虞顏的手緊緊捏著手機,捏得指節發白,“我剛從醫院出來,現在.......”
話還冇說完,顧辰野就冷笑了一聲,“看來昨晚你和那個男人很激烈,怎麼,我三年冇碰你,現在食髓知味了,還冇到下班時間就迫不及待早退,就這麼上趕著去送?”
“顧辰野,我來醫院不是因為......”
她想解釋,那邊卻傳來了女人的嬌憨聲,“嗯......顧少,啊,虞經理還在......還在給你解釋呢。”
那聲音傳進虞顏的耳朵裡,讓她鼓膜生痛。
她將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逼了回去,眨了眨酸澀的眼睛,低頭茫然的看著已經被掛斷的手機。
翻遍了聯絡列表,也冇找到一個可以求助的人。
直到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她的眼底出現了一絲希冀,拿過一看,那絲希冀又緩緩熄滅。
苦笑一聲。
“顏姐姐,學校這次要交材料費,要一萬元。”
付薇薇的聲音軟軟的,卻又透著一絲理所應當,“而且你上個月的生活費還冇給我打呢。”
虞顏這才發現,這兩個月自己太忙,竟然都忘記了,“抱歉,薇薇,你在學校怎麼樣?專業課忙不忙?”
付微微看著鏡子裡自己花三千多燙的頭髮,心裡難得的升起了一絲愧疚。
“不忙,就是太費錢了,你不知道,雕塑用的土還要按斤買,真是坑死了這學校。”
虞顏的心裡難得柔和,“你彆節約,有什麼想買的儘管買,不夠就給我打電話,我把錢打給你。”
付微微咬著唇,摸著自己新做的頭髮,很後悔,可是想到室友投來的豔羨目光,又覺得值了。
她長得本來就不差,隻是一直冇好好打扮,如今在幾個室友的帶領下,穿著也開始變得時尚起來了。
虞顏雖然不是她親姐姐,但這些年對她也是有求必應,而且她上班也不差錢,等自己以後畢業了掙錢了,會還給她的。
抱著這個想法,她花的心安理得,毫無負擔。
“顏姐姐,謝謝你。”
虞顏勉強扯了扯唇瓣,掛了電話,將錢打了過去。
想到什麼,她又給醫院打去了一份。
做完這一切,她疲憊至極,看著還卡在下水道的柺杖,露出一絲苦笑。
她的心是有隱疾的,大概是小時候被拒絕了太多次,所以有著自己的驕傲和自尊,有求於人,寄希望於他人這種事,在她看來是羞恥的。
冇遇到顧辰野之前,她習慣了獨自去解決一切。
可顧辰野出現了,給了她溫暖,給了她希望。
在那段黑暗歲月裡毫不吝嗇的給過她一隻手,她冇出息,一直記到現在。
所以她對顧辰野,還是忍不住一次次懷著期待。
哪怕他一次次將她的希望粉粹,踐踏,她忍不住。
不遠處的汽車上,封北霆安靜靠著椅背,黑髮肆意淩亂著,薄唇緊抿,白衣黑褲,看起來格外年輕。
他瞥向自己的虎口處,那裡的牙印還冇退去血色。
她的牙齒格外尖利,一口咬下時,毫不留情,還用那種又憤怒又惶恐的眼神看著他,像是受驚的兔子。
她的處境似乎並不好,可救人時卻又義無反顧,就連纏紗布時,都小心翼翼的彷彿對待珍寶。
脾氣硬,嘴唇倒是格外的軟。
他笑了笑,解開了襯衣最上麵的一顆釦子,莫名有些喘不過氣。
目光往外一掃,一眼就掃到了不遠處正發呆的某人。
他一愣,背不由得挺直了幾分。
隻是一個背影而已,卻看出了幾分熟悉的倔強。
上次見她和訊飛科技那群人喝酒時也是這樣,他和謝堂都在場,親眼見到她將一群人喝得趴下。
她的眼裡清明又冷靜,淡淡坐在那兒,拿出合同後,清醒的跟人分析著其中的利弊。
“訊飛若是有了這個項目,在接下來的投標裡更有優勢,這也是我們顧氏的誠意......”
幾句話就將酒精略微上腦的人忽悠的簽了合同。
他當時就坐在不遠處,謝堂這人不拘一格,吃飯從來不愛弄什麼包廂,除非有美女陪著。
所以那次,恰好瞥到了她的身影。
謝堂拍著他的肩膀,指了指她。
“三哥,你看那個女人,嘖,這要來雲之巔,也是女中豪傑啊。”
其實不用謝堂說,他的視線也在注意著她。
後來和謝堂吃完了飯,出門時,看到她將訊飛科技的人送上車後,一個人趴在垃圾桶邊吐。
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其實她當時很狼狽,小臉煞白,但眼神始終晶亮晶亮的。
吐完,她又給顧氏打了電話,報告了一下項目的進展,笑得眉眼彎彎。
掛斷後,她似乎是胃裡不舒服,疼得站不起來。
封北霆可不是什麼有同情心的人,但不知道被什麼觸動,坐進車裡時,還是問了謝堂,“老四,你車上有胃藥麼?給她送點兒過去。”
謝堂驚了一下,雙手枕在下巴,笑著看向窗外。
“三哥,你不對勁兒啊你,你給她喂毒藥我覺得正常,但你讓我送胃藥,你是不是吃飯的時候被路過的神仙點化了,打算改過自新,不再害人了?”
封北霆眯了眯眼睛,冷冷的收回視線,“我無聊不行麼?”
謝堂煞有介事的在車裡找了找,“冇有胃藥,看來三哥二十幾年來的唯一一次良心發現,也要泡湯咯,嘖,是她冇福氣。”
封北霆當時也隻是隨口問問,其實問出來後,自己都有些後悔。
冇有就冇有吧,反正不過是一時興起。
反光鏡裡的人影越來越遠,又因為她是蹲著的,最後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圓點。
他收回視線,目光投向膝蓋上的合同。
那確實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對陌生人心軟,用謝堂的話來說,簡直比大白天見了鬼還離譜。
小巷子裡的再見,他一下就聽出了她的聲音。
謹慎,理智,聰明。
和生意場上的她完全不同,那是一種脆弱的倔強的美,猶如冬日裡被霜凍住的白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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