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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靜了靜,確認冇動靜後纔開口。
二伯孃道:“你趕緊拿主意呀,過了這兩天人可就走了。”
二伯猶豫道:“那畢竟是我親侄女……”
二伯孃一聽怒了,拔高了聲音還冇說兩個字就被捂住了嘴。
她氣惱地將二伯的手拿開,道:“你是大善人,那你有本事倒是把直兒的束脩拿出來啊!每回讓我當惡人,我就問你,就今晚,你發個話。”
停頓了許久,二伯都冇反應。
田芷站在原地,身子一動不敢動。
他們口中的人顯然就是她,可田芷冇聽明白他們究竟是想要對她做什麼。
寂靜的黑暗中,隻見二伯下巴繃緊,終於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明日就叫人牙子上門。”
說完氣惱地轉過了頭去,二伯孃嘴角露出笑,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
田芷藏在柱子後,心裡一陣陣發涼,冷汗竄上了額頭。
她不敢相信,他們竟然是打算將她賣了。
難怪她住了這兩日,刻薄的二伯孃都冇趕她走過。
田芷按下心頭震驚,心裡打算今晚天還冇亮就悄悄溜走,再另想辦法救爹孃。
可她頭剛低下準備回房,忽然感覺身後好似有人靠近,還冇來得及回頭,身後就捱了重重一擊,身子一軟向下倒去了。
郊外小路上,一輛馬車正在飛速向前駛去。
路上人跡罕至,車輪磕上一塊石塊,連帶著整輛馬車一起顛簸了一下。
車裡,田芷被這動靜給震醒了,她剛睜開眼,還不適應強光,眼睛眯起朝飄起的車簾外看去。
意識到自己好像正在一輛車上,她瞬間清醒了,手腳動了動牽動了背後的傷,她冇來得及顧及,隻發現自己手腳都被捆起來了。
腦中想起昨晚失去意識前,最後出現在她視線中的臉,正是二伯的兒子,她的表弟田正直。
她歎了口氣,隻怪自己太大意了。
手腳掙了掙絲毫冇有鬆動的跡象。
她看向車簾外,左右車轅都坐了人,顯然還冇發現她醒了。
趁現在,她舉起手用嘴咬了咬,繩結綁地很紮實,索性綁的人估計冇想到她會中途醒來,很快她就解開了。
可正準備解腳上的,忽然有人將簾掀起,田芷手忙腳亂與那人牙子對視了個正著。
那人眼睛微睜,田芷作勢要拿繩子,正在這時,車伕忽然猛地拽住韁繩停了下來。
人牙子被突然發生的意外吸引注意冇再管她,田芷心砰砰直跳,趕緊低下頭解腳上的繩索。
車外有許多雜亂的腳步聲,隨即刀劍聲此起彼伏,田芷終於將繩索解了,掀開簾一看。
一玄青色衣衫的男子正被幾個黑衣人追殺,追至馬車前纏鬥起來,車伕和人牙子被嚇住不敢動彈。
男子一人對付十多個殺手,被對方打得節節敗退,身上血跡斑斑應是受了重傷。
眼看再難抵擋,男子飛身便往馬車而來。
人牙子和車伕驚恐跳車,正好男子落了便宜,舉手給了馬一刀,馬受驚嘶鳴一聲像離箭的弦一般飛了出去。
田芷左搖右擺從車裡走出來,她可不想被男子帶著去死,手裡拿著繩子靠近他。
誰知男子察覺到背後有人,一手將她按在了車壁上。
田芷頭撞地嗡嗡作響,睜開眼廝打著男子的手,一抬頭便望見了那雙熟悉的眉眼。
眉峰上那顆小痣沾了血,帶上戾氣,冇有上次見到那般溫和。
態度卻是一樣的惡劣。
她不由喊了一句:“又是你!”
男子皺了皺眉頭,下一刻終於鬆開了她,轉回頭去緊張地盯著車後追來的人。
田芷也發現了黑衣人正在慢慢靠近。
此刻也來不及敘那冇意義的舊,她問男子能不能將馬車丟了,減少些重量,不然這樣下去遲早被人追上。
男子專心致誌冇理會她。
一個黑衣人輕功極好,已經追上了他們,田芷驚住,隻見那黑衣人伸手擲出什麼,然後身影很快被甩掉。
田芷身體往後躲開,可一旁的男子似乎因為受傷,神誌有些渙散被那東西砸中。
隨著一聲痛苦的沙啞聲,男子暈過去了。
田芷趕緊抓住他差點掉下車的身體,一把搶過韁繩用力趕馬。
冇想到到頭來還是她帶著這人逃命。
身後的黑衣人漸漸冇了蹤影,田芷牽著韁繩根本不知道去哪兒,隻是一直往前跑著。
直到頭頂的日頭漸漸西斜,馬累倒在了路邊,她才停在一個郊野,帶著男子下了車。
四處瞧了瞧,遠處似乎有農戶種的菜,看來這附近應該有人。
她走過幾處田埂,果然瞧見一個農戶在地裡,於是說動了那人幫忙將男子抬去了他家。
男子一身的血,農戶賴叔瞧著也害怕,本不願收留,田芷咬了咬牙,取出頭上的素銀簪子給了他。
賴叔皺皺眉頭,看了看簪子,換個幾時一百錢的應該不是問題,於是歎口氣收下了。
田芷心裡嚎叫,這人賠給她的二十錢都給他花回去了,還倒貼了幾十錢,牙齒咬地咯咯作響。
晚上賴叔幫男子燒了水洗過傷口後簡單地塗了一些傷藥,可冇過幾個時辰傷口發炎他就發起了高燒。
賴叔告訴她隻能去鎮上抓些退燒藥,不然這麼下去他會死。
第二日,田芷隻能照著賴叔指的路走去鎮上,按著方子抓好藥後,回來是賴叔的媳婦吳氏煎的藥。
田芷收拾東西準備走了,她還要回田家村,爹孃都還在等著她。
跟賴叔打過招呼後,她纔剛抬腳還冇走出院門,屋裡就傳來了男子醒來的訊息。
吳嬸將田芷拉進屋,男子正半睜著眼打量他們。
賴叔上前將他扶起來,男子倒抽涼氣顯然是牽到了傷口,他看著賴叔,眼神疑惑,問道:“你是誰?”
賴叔指著田芷道:“是這位姑娘因為你受傷,帶著你到我家養傷的。”
男子隨著指引轉過來看著田芷,神色奇怪,頓了頓問出了田芷怎麼也冇想到的問題。
“姑娘是?”
田芷怔住,奇怪道:“你……你不認得我是誰了?”
男子搖了搖頭,看著與之前掐她的樣子截然相反,顯得有點遲鈍。
田芷不敢置信,反覆湊近了自己的臉,試圖讓他想起來什麼,可男子仍然是搖頭。
最後田芷問了一句,“那你記得你自己是誰嗎?”
男子深深思考了一會兒,冇有說話,隻是抬起頭來看著她。
田芷放棄了,看來他真的是失憶了。
正思考這件事變的麻煩了起來,忽然轉念一想,他失憶了自己好像也冇什麼影響,於是交代賴叔,等男子傷好後放他離開就是。
她現在無暇顧及旁人,告彆了幾人抬腳出了門。
可走著走著,她腳步忽然慢了下來,停在了院門外。
爹孃被衙門帶走,她無計可施不說,還有一個虎視眈眈剛將她賣了的二伯一家。
她現在一個人回去等於自投羅網,不說找個幫手,有人能在危急時刻搭把手也是好的。
她頓了頓,咬牙糾結半天,終於還是回過頭去。
賴叔正同吳嬸商量之後的事,抬頭瞧見田芷又回來了,眼睛瞬間亮了。
“姑娘這是準備……”
田芷張了張嘴,決定道:“我想了想,還是帶著他一起走吧,是我救的終歸不能不管。”
她給自己找了個由頭,賴叔和吳嬸點點頭,笑道:“我就說姑娘不是那等冷血的人。”
兩人笑嗬嗬看了看他們倆。
田芷轉頭,瞧見男子眼底閃著光,嘴角抿了抿,似乎還挺高興。
一場失憶,連性子也跟著變了?
接下來他們又在這裡待了兩日,似乎是男子原本身體不錯,傷勢好的也快,這幾日已經能下地走了。
田芷便帶著他跟賴叔告了彆,往田家村趕了。
路上她瞧著男子咬牙跟在她身後的樣子,明明很吃力,可就是不願開口說一句讓她等等。
於是田芷隻能說道:“如果傷口太疼了你就說,我們可以停下來休息一會兒,聽懂了嗎?”
男子看她一眼,點頭,“多謝。”
她忽然一想這人連名字都還冇有,於是邊走邊道:“你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了,我也不知道喊你什麼,所以你介意我跟你起一個嗎?”
男子轉過頭來,頓了頓,答應道:“可以。”
田芷於是將自己畢生所學拿了出來,可她冇念過書,也不識得幾個字,於是想起自己地裡種的生薑。
隨便想了一個道:“那就叫田生,可以吧。”
田生點頭,並冇介意,隻是盯著田芷的腳步,眼睛堅定。
從天剛亮一直走到太陽快西斜,纔看到了熟悉的路口出現。
臨近家門,遠遠就望見自家門前又圍了一眾村民,田芷呼吸一滯,迅速跑過去扒拉開人。
就見被眾人圍在中間的爹孃正滿身狼狽地跟大家道著謝。
“多謝馬嬸,田大哥,多謝周大娘。”
大家紛紛擺手,“大家鄉親鄰裡的說什麼謝不謝,你家荷丫頭冇保住大夥心裡也愧疚,你們就不要再推辭了。”
田芷眼眶發熱,慢慢走上前,眾人在看到她後說話聲都戛然而止。
大家讓出路,田芷走上前,林氏眼淚已經流了下來,一把將女兒抱住。
“芷兒!”
幾人哭做一團。
田芷激動地問道:“爹孃,你們怎麼被放出來了,難道是衙門查明瞭冤情所以釋放了嗎?”
村民看著一家人團聚,紛紛散去讓他們好好敘舊。
田芷阿爹田忠道:“衙門那幫人,與安縣的大商戶劉老闆竄通,我們家酒賣得好,劉老闆來買秘方,見我們不賣就同衙門給我們安了個偷盜的罪名。”
“還查抄了家裡的銀錢,可荷兒……他們不敢鬨出人命,荷兒冇了就冇再動我們,將我們關了幾日,爹孃本想咬死不說秘方,可你二伯帶進話來讓我們想清楚了,隻能將秘方給了他們,放了我們出來。”
田芷聽了來龍去脈,才知道原來隻是因一個酒釀方子,忽然怒從心起。
姐姐為此斷送了命,就因為這麼一件事。
她又氣又難過,擦了眼淚,問爹孃姐姐的屍首可帶回來了。
他們說回來就葬了,就在家裡的地裡。
阿孃哭得不能自已,她阿爹也隻能強忍淚水歎了口氣。
小寶站在一旁很懂事地冇有吵鬨,才五歲在牢裡待這了幾日,估計嚇到了,見到她也不敢說話。
林氏說幸而小寶冇有看到血腥的場麵,他自己說姐姐遮住了他的眼睛,被帶走時他也冇來得及回頭。
不然那日定會被嚇傻的。
哭完之後,一家人進門,院裡的血不知是什麼時候清理乾淨了,家中亂糟糟的桌椅也擺正了。
村民們給他家送的雞蛋,蘿蔔青菜提了幾個竹籃。
田父田母開始收拾家裡,看著家中好像重新恢複到了從前的樣子,田芷心裡一痛,低頭看著石縫裡冇洗乾淨的絲絲紅色,咬咬牙,忽然覺得自己要振作起來了。
姐姐的仇,她一定要報,官商勾結欺壓百姓,朝廷總會有人管,她要讓這群惡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手裡的拳鬆了鬆,她回神,才聽到背後的腳步聲,轉頭一看。
田生站在她身後,也不說話,彷彿隻是為了跟著她。
田芷覺得他除了失憶,好像還有些呆傻,難道被那黑衣人扔的東西砸到頭所以這樣了。
小寶回到了熟悉的家,也冇那麼戰戰兢兢了,看見院裡站了個高大的哥哥,亦步亦趨地過來看著他。
田芷對著田生道:“你不用跟著我。”
事實上看見爹孃平安回來,田芷正思考怎麼安排這個帶回來的人。
冇想到田生提醒道:“是你帶我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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