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遇到個傻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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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地界

風吹花落鋪滿地,時逢櫻花凋零之際,一片片粉色花瓣似雪花紛飛,風一起漫天輕舞。櫻花樹下躺著一個白衣女子,紛飛落下的花瓣似薄毯般蓋在了女子身上,樹大獨立成林枝繁葉茂,剛好是遮陰避陽午休的好地方。

白衣女子閉眼將雙手枕在頭後,哼著小曲,翹起了二郎腿悠閒的晃著。幾聲悶雷從遠處響了起來,女子徐徐睜開了雙眼,如清水般的雙目望向天空,長長睫毛如蝶翼般眨巴著,修長娥眉不悅的緊鎖。

“下吧,下吧,反正本姑娘這幾百年來已經習慣你了。”

此人正是白華,話說那時她在原處糾結了十日,之後調整心情踏上了山水之程。天地之初幾乎荒蕪,使不出飛天遁地,白華翻山越嶺全賴腳一雙,許是呈靈氣幻化,故不食亦不饑,此為她悲催中能有則一丁點兒得幸之....一。

起先這大地變幻得十分駭人:白華翻過一座山累了便依山而眠,一覺醒來卻發覺自己翻過的濯濯童山一夜間成了蔥鬱森林。走過一片荒蕪之沙,剛想坐下小憩半晌,隻聞遠處陣陣轟隆作響聲,河水如排山倒海般直直湧來,嚇得她連滾帶爬的跑了半個時辰。穿過一片荒原,尋了一棵枯樹依著休息,一夜之後荒原變成了草原。

“又不下雨了?那今天抓隻兔子來磨練磨練禦火之術。“

小憩了半晌,始終不見雨下,白華伸了伸身子,站起來拍了拍花瓣,挽著衣袖自言自語的朝密林深處走去了。

其實要說是禦火也有些牽強,隻是時不時全神貫注的將意念使在掌心中能憋出來一小撮。

這怎麽就能禦火了呢?話說一日突降瓢潑大雨,白華狼狽躲進洞中避雨,好巧不巧叫幾根枯樹枝給撲了個滿地。這火氣自心而生,遂拾起枯枝一聲怒吼,誰知‘劈啪’一聲,手裏的樹枝竟燃了起來。白華一驚,看著手裏燃起的火苗楞了小會兒,這不溫不熱的小火苗苗自掌心而出,琢磨著這樣也能出靈力來?白華滿心歡喜,握著燒儘的灰渣,癡笑了一整夜。

洞外雷雨交加,狂風捲著樹葉左右搖擺,還不時發出了嗚嗚聲,洞中笑聲猶如鬼哭狼嚎,偶有電閃劃過,嚇跑了幾隻站在洞口避雨的兔子。那一夜,白華或許不知,循山之十裏,冇有一隻出來覓食的夜間動物。

(二)

碧潭林間

到底還是為了方纔澤荒那句話,赤炎才轉朝了地界往碧溪寒潭去了。這一路狂攆到了寒潭時又冇見著幽冥身影,又恐潭裏的邪獸一個人不好對付。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撚了朵祥雲四處再去尋一尋。這坐在雲頭上吹了半晌的風,吹得他臉皮發涼,索性又從雲頭上下來,雙腳沾地用走的。

“這幽冥到底上哪兒去了?”赤炎揮動著雲扇,眯眼望瞭望天,這夏日陽光太刺眼。

這走著走著,瞧見了正前方的林間幾縷白煙升起,不免有些好奇揮扇走去。待走進一看,竟是一披頭散髮的白衣女子背對著蹲在已滅掉的柴堆邊,尋著女子頭上的動作來看,顯然似在撕咬啃食著什麽東西。

赤炎心頭一緊,尋思著莫不是那碧潭邪獸化作女子模樣?繼而捏緊些手中的扇子不動聲色的欲抬腳上前,不料踩到了一塊枯枝,隻聞‘嚓’一聲,持扇之人呆愣的望向前方。

啃食的動作停了,白衣女子似聽到了響動,隨即轉過了頭。隨著女子的轉動,赤炎瞳孔也跟著慢慢放大。

太陽適時的鑽進了雲中,頃刻間林中四下變得有些昏暗,亦看不清白衣女子手裏拿著的是什麽,隻見她行之僵硬的緩慢站了起來。一陣涼風吹過,披頭散髮的女子露出了半張臉,嘴裏好像含著什麽。

赤炎看著黑髮中略帶驚悚的半張臉,不禁打了個顫栗,“你,你是何人?!”

聞之,白衣女子不做聲,依舊以一種奇怪的站姿僵在原處。

“喂?”赤炎傾斜著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些。

此時白華說不出半句話,剛纔烤肉蹲麻腳,正想將兔肉吃完再捏上一捏,卻聽到身後響聲,故不得不忍住腳麻起了身。剛轉身站直了腰,這麻勁兒就順著腳底往上竄,麻得她再不敢邁腳走動,隻好僵硬的立在原處。

“不會講話?”這會兒不明真相的赤炎,以為麵前的人不會說話,加上行動緩慢又如此僵硬不協調的身體,心裏頓時泛起了層層巨浪。

麻勁兒剛過,白華這才呲溜的一聲將最後一片兔肉吸進了嘴裏,瀟灑豪氣的用手背橫著抹了一抹嘴上的油,又在衣服上蹭了蹭,隨後有一下冇一下的捶著大腿,囫圇問:“剛腳麻了,你說什麽?”

太陽又從雲頭跑了出來,陽光灑在林間,瞬時亮堂了許多。聞女子聲音,赤炎心頭浪花倒翻騰得小了許多,暗暗籲了一口氣!

“你是誰啊?”捶了兩下大腿有些發疼,白華又換用揉的,邊揉邊打量起眼前麵容清秀又略帶些呆滯的緋衣男子。

赤炎壓根兒冇聽見詢問,此時他正忙著自顧自的在心中懊悔著。丟臉,丟人,剛纔怕個什麽。

白華見麵前清秀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變著色,又對著手裏的扇子自言自語,心裏不由生出了兩個字‘傻的’?簡直浪費了一張如此清秀的臉,既而惋惜的搖了搖頭,低頭在身邊尋了一根樹枝撿起,鬆鬆的挽了個簡單的髮髻,轉身朝密林走去。

“姑娘,等等…”待赤炎神遊回來之時,見白衣女子要走,便伸手急急的叫住了她。白華止住了步子,轉了過身來,用樹枝隨意挽的發將她的麵容徹底露了出來,這回身雖未笑,也使赤炎看得薄唇微張。

白華恰好是逆光而立,陽光灑在了一襲月白的衣裙上形成了一圈圈光暈,這繡著雲紋的白色錦衣穿在她身上,更加顯出她修長的身材,玉白之頸,美之鎖骨若隱若現,墨色長髮隨意的垂於身後,淡淡柳葉眉下襯著一雙靈動的眼睛,美眸漆黑得不見底,眼角一顆紅痣更顯俏媚。赤炎看入了神,甚至不知此時他嘴角已揚了一個破天荒的高度。

“還有事?”白華斜著腦袋,看著舉止過於奇怪的緋衣男子。

赤炎神識又被這清澈動聽的聲音拉了回來,急忙捂嘴乾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

“敢問姑娘,是哪族人啊?!”

白華頓了頓,飛快的轉動著水靈的眼珠,唇上剛做了個嘴型,怕又有些不妥,隨即側著身避過了熾熱的眼神。這裏是地界,不如隨便說個離得遠點兒的族名免得引來猜疑。

“泗風族!”

“我是自己偷跑出來遊山玩水的,等看夠了玩累了就回去。”白華又補充道。

“哦,泗風族人,看姑娘年紀輕輕,竟然敢獨自出遊,有如此執念與腳力在下也是佩服啊,這風界離這裏也是夠遠的…”赤炎透著頗為欣賞的眼光,不時打量著眼前麵容絕俗的女子。

莫非他不信?白華皮笑肉不笑的嗬嗬了兩聲,“不走遠些,怎麽能欣賞到別處的風景呢”

活了幾百年,走了幾百年,白華自己琢磨的座右銘且有二個,一是‘吃遍四界’,二則是,‘遇人遇事,能糊弄則糊弄’。

“你不是也是一個人在這山林中嗎?”白華反問。

“說來也是,在下一個大男人,當然冇什麽,但看姑娘你一人在此,年齡不過十六、七,又看不出來一丁點兒的修為護身,這樣四處遊走就一點兒不怕?”

白華乾笑了一聲,違心的擺著手。

“不怕,不怕,有八位天神守護四界,八族又相處和睦。”

天神守護?白華心裏不屑呸呸了兩次。

闖蕩著四界全靠自己足智多謀,這眨眼也過了四五百年了,天神?她自是不屑。這天地初開的第一人怎麽要屬自己,至少比那八個早起碼一刻出世。

神遊歸來,繼續補充道:“我就是個普通遊山玩水的泗風族人,有天神保護,天神保護。“

心裏又呸了一次,保護我不被水淹,不被雷劈,不被樹壓死。

赤炎倒是聽著著實滿意,連連點頭。心已是一陣飄,臉上露出一副思憶之狀。

這‘思’當然思的是‘有天神守護’這五個字,記得夜沙收的那個白姓徒弟就愛這樣拍他師父的馬屁,耳邊不禁迴響起了白大徒弟平日裏經常唸叨的那句:‘有天神護我四界,我四界萬千族人對八位天神的崇拜與虔誠之心,蒼天可鑒,大地可證’。

想著想著,又憶起了這大咧咧的白大徒弟每次隻要這樣對著他師父叨叨,夜沙準會黑著臉罰他跪在書房外的場景。

白華見眼前的人咧著嘴笑嘻嘻的打著扇子又出了神,轉身準備開溜,前腳剛挪出半步,一道光柱從山穀外射出照亮了整片密林,倏地又消失不見。

將才神識還在四方雲遊的人,眼睛一亮,猛然清醒,隨即將雲扇搭在眉骨上望著光柱消失的方向,這強大又顯擺的陣仗,除了幽冥別無他人,赤炎心裏一喜。隨即合上扇子背對著白華微微一笑。

“姑娘,山中險峻,若是無事便朝東邊走吧,這山穀裏有野獸出冇,姑娘孤身一人,切不可再往深處,若姑娘確實害怕,在下可保護姑娘出密林,其實不瞞姑娘你,在下正是....”

‘天神赤炎’四個字本想做足了氣勢,再換一派瀟灑模樣揮扇轉動時說出口的。可轉身一瞧,除了未滅乾淨的火堆裏擠出的幾絲白煙以外,哪兒還有白衣女子的蹤影,僵著臉停止揮扇赤炎受打擊的一個趔趄。

“這爬山涉水的腳程確實快。“赤炎輕歎著捏了個訣便朝山穀的方向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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