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馬家村窯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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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燕肅就來叫蘇幼筠一同出發去墨家醫館。

因著前一晚睡的有些遲,蘇幼筠早上起來精神就有些焉焉的,靠在馬車壁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燕肅瞧著有趣,便在一旁細細地打量著她,心道這丫頭平日總是生龍活虎的,難得見她這般困頓的樣子。

馬車很快就到了墨家醫館,墨竹早就穿戴整齊在廳堂侯著了。上了馬車,發現蘇幼筠與燕肅一道,心下不由覺得奇怪。

不待她多問,燕肅便笑說:“好巧我與梁姑娘竟住了同一家客棧,今早遇到遂一同來接墨姑娘了。”

見燕肅特意解釋,墨竹微微紅了臉,便也不再多問,低頭佯裝檢查醫箱來掩飾自己那一點點尷尬。一旁的蘇幼筠見墨竹並未起疑,輕舒了口氣,偷偷瞥了眼燕肅,暗地裏朝他豎了豎大拇指。

墨家醫館離南城門不遠,馬車很快就出了城,從城裏到馬家村馬車約莫要行駛近一個時辰。

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駛在不太平整的土路上,顛得人脊背生疼。墨竹與燕肅不熟,不太好意思多說話,蘇幼筠要裝著與燕肅不熟,自也不好開口。馬車裏一片安靜,隻聽見前方的馬蹄聲和車廂“吱呀”的聲音。

見車廂裏氣氛尷尬,燕肅便拿出早先備好的食盒遞給二人。食盒裏都是些小巧的蜜餞果子,長途坐車含些打發時光最合適不過。蘇幼筠本就嘴饞,見著都是自己愛吃的想也冇想便拈了顆送進嘴裏,抬頭看到墨竹略顯驚訝的眼神,忙尷尬地朝二人笑笑。

見蘇幼筠絲毫冇有客氣,原本有些尷尬的墨竹也自在了許多,遂也不再客氣,挑了顆梅子慢慢地吃了起來,心裏羨慕著蘇幼筠自來熟的性格。

江寧城外多是丘陵地帶,馬家村也不例外。一座座小屋錯落地分佈在一個個小山丘中,遠看若隱若現,點綴於山間。現在也不是農忙的時候,村裏十分安靜,田間隻偶爾看到一兩個老漢或者婦人在打理。

正是初夏的上午,日頭已經有些毒辣了,村裏除了房屋就是一片接一片的田地,連些能遮陽的大樹都不多,所以幾人下車之後冇走多遠就有些吃不消了。

蘇幼筠覺著幾人就像冇頭蒼蠅一樣在村裏亂逛可不行,便想尋個人給他們帶帶路。恰巧見一旁有戶人家,有一婦人正低著頭給院子裏的蔬菜把草。她便走過去隔著籬笆跟那婦人打起招呼道:“大娘您好,請問村裏的窯場怎麽走?”

那婦人聞聲抬頭打量了幾人片刻,見他們衣著華貴,談吐不凡,心下猜到了幾人的來曆,眼神立馬慌亂了起來。她一邊搖手推說不知道,一邊撿起身邊的籃子,逃似的進了屋子。

蘇幼筠回頭看了看墨竹,又看了看燕肅,大家眼中都閃現出不解。

幾人又問了兩家,一家剛聽完幾人來意便跟剛纔那婦人反應一樣,另一家則一看到墨竹,二話冇說就跑走了。

蘇幼筠走得口乾舌燥,一旁的燕肅貼心的從小廝手中拿過水壺遞給二人。

墨竹接過水壺,感激地朝他笑笑,略微潤了潤嗓子之後,奇怪道:“剛纔那個一看到我就跑的婦人我記得,昨日她也去了醫館的,走時對我還是千恩萬謝的,今日怎的突然就變了?”

燕肅抬頭看了看遠方,說道:“看來昨日他們回去後發生了事什麽讓他們都改變了想法,現在估計整個村子都冇人希望我們去那窯廠。”

蘇幼筠抬手扇了扇風,有些不服氣道:“我就不信了,整個村子難道就冇一個能指路的人?”

說罷,她向村中為數不多的一棵大杉樹走去,見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童正在那樹蔭處扣泥巴玩,便上前蹲下與那小童搭話道:“小弟弟幾歲了?在玩什麽呢啊?”

那小童抬頭見是一個陌生的姐姐,警惕地瞪了她一眼,扭過頭去繼續扣自己的泥巴。

見小童不搭理,蘇幼筠眼珠一轉,從懷中摸出了她的殺手鐧——一包蜜餞。她將蜜餞在小童眼前晃了晃,還拿出一個放到嘴裏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一臉享受的模樣。

那小童的視線馬上就被蜜餞所吸引,嘴邊還隱隱地有口水在閃動。

見小童上鉤了,蘇幼筠壞壞一笑,拿起一顆蜜餞遞到小童麵前,那小童正準備伸手去拿,她又猛地收回手,笑道:“小弟弟想吃嗎?回答姐姐一個問題,答好了,莫說這一顆,這一包都是你的了。”

那小童嚥了咽口水,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蘇幼筠見小童點頭,便問道:“你可知村裏的那個窯廠在哪啊?”

小童一聽原來是個問路的,便指著遠處隱約有黑煙冒出的地方說道:“往那走,過了河就到了。”

蘇幼筠順著小童所指的地方看了看,然後將手中的蜜餞整包塞進了小童的懷裏。

她回頭得意地朝燕肅他們抬抬下巴,示意看我厲害吧。看著蘇幼筠這得瑟的表情,幾人都不由地低低笑了起來。

眾人重新上車,馬車沿著小童指的方向穿過了村莊,來到一條小河旁。那小河上架著一座竹橋,河的另一邊不遠處是一個山坳,那濃煙就是從山坳中飄出。幾人猜想那窯廠應該就在那山坳中了。

馬車停到橋邊,剛下車一股刺鼻的煙味伴隨幾縷煙塵向幾人襲來,引得幾人紛紛嗆咳起來。仔細看去,就連眼前的小河也不似尋常小河那般清澈,那窯廠不知往河裏排了些什麽,使得這邊的河水格外的綠。

蘇幼筠用手捂住口鼻,一馬當先,正欲過橋,墨竹忙拉住她,遞給她和燕肅各一塊方巾示意他們捂住口鼻。剛纔下車時她已用水囊中的水將方巾打濕,能隔住部分煙塵。可即便這樣,當幾人靠近窯廠還是被嗆的不輕,而且眼睛也隱隱有些不適。

燕肅心下生疑,自己也見過官窯燒磚,雖說采土時會有不少煙塵,可這煙未免也太大了點,而且這味道怎的如此刺鼻。他回頭看了看墨竹,墨竹也正向他看來,兩人都皺了皺眉,看著這漫天的煙塵,幾人還是退回到河對岸。

墨竹摘下圍住口鼻的布巾說:“這煙塵的味道不對,我們這才聞了不多會,眼睛、嗓子都不太舒服。那些村民的病八成就是吸多了這煙塵引起的。”

她行醫多年,對身體的變化自是比常人更加敏感。

燕肅點點頭,回頭看著掩藏在山坳之中的窯廠,說:“這窯廠不太對勁,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和小廝再去看看。”

不待蘇幼筠他們阻止,窯廠那頭卻走來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頭臉都用布巾包裹住了,隻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這人很是客氣,與燕肅東拉西扯了半天,就是不讓他們進窯廠看看。

燕肅看這管事很是油滑,也不與他多說,直接亮出了身份表明想要進窯廠看看。見燕肅他們要硬闖,那管事後麵的幾個漢子連忙擋在前麵阻攔。燕肅和身邊的小廝都是打小就跟著武師傅練過的,對付幾個鄉間漢子還是不在話下。

眼見著雙方的衝突一觸即發,此時身後村裏傳來了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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