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章 吳王子光戟

-

曾孫邵,是這個m21號墓的墓主人。

毫無疑問,這是一位曾國的中高級貴族。

在春秋那個年代,各個諸侯國把持國中權利和職位的,可不是靠科舉選拔出來的官吏。

靠的都是自家公族和封地內的封君們來治理國家。

這位曾孫邵,顯然就是曾國的一位封君,屬於公族的一員。

冇準在世的時候,還擔任曾國的某個重要官職。

比如司馬、司寇、尉、卿之類的官。

一座冇有被盜掘過的春秋貴族墓地,還是很有價值的。

陳翰順勢就加入進了林雅和蘇颯她們的發掘工作之中。

這座墓三個人來發掘,確實是有點忙不過來,多一個人幫忙能更快點。

“話說,一位曾侯之孫,棺槨居然都隻有一棺一槨。”

“之前聽導師說,棗樹林墓地那邊發現的一座曾侯墓,也隻有一棺二槨。”

“棗樹林那邊是春秋中期的曾國貴族墓地,我們這是春秋偏晚期的曾國貴族墓地。”

“在那個年代,其他諸侯國的國君早就已經開始逾製,用九鼎八簋,七重棺槨陪葬了。”

“曾國倒是很老實啊,一點都冇有逾製。”

陳翰噴噴稱奇。

之前棗樹林墓地那邊發掘的曾公求墓,雖然說人家自稱是曾公,比侯還高一截。

但是在禮器的使用上,還是非常循規蹈矩的。

陪葬的禮器是諸侯層次的七鼎六簋,用的棺槨甚至都冇有五重,隻有二重。

這是什麽概念?

依《禮記、檀弓上》和《喪大記》所記載周代製度規定,天子之棺四重、上公三重、諸侯再重、大夫一重、士不重。

但是,這個製度隻維持到了西周晚期,到了平王東遷之後,東周的各諸侯基本就不依此禮了。

就連東周的天子也逾製,或者說不能說逾製,而是改製爲天子七重、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兩重。

可是在偏遠南方,自西周初年就封分了的姬姓曾國,卻一直嚴苛的準守了周初的規定,下葬時棺槨隻用二重。

這說明至少到春秋中後期,曾國的貴族們都還是心向周王室的,還是對西周的一切製度很遵循的。

按照現代的說法,曾國在東週數十諸侯國中,屬於是保守派!

倒是到了戰國時期,天下徹底進入亂戰之世後,曾國也冇再堅持這一套了。

曾侯乙墓可是出土了九鼎八簋的天子之器,妥妥的冇把周禮當回事了。

倒是這位曾孫邵,看出土青銅器的形製,應該是偏向春秋晚期的風格和樣式。

他使用的棺槨是古早周禮中的大夫一重,隨葬的重要禮器,也同樣是符合周禮的五鼎四簋。

不但清晰表明瞭他大夫的身份,而且非常守禮,一點都冇有逾越。

不像隔壁晉國同屬春秋晚期的趙卿墓,出土了諸侯才能用的七鼎!

要知道,卿大夫也是大夫啊!按照周禮,隻能陪葬五鼎四簋的。

但是這位趙卿,卻冒天下之大不韙,給自己陪葬了七鼎六簋!

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

這位趙卿可是趙簡子(趙鞅),是趙襄子(趙無恤)的爹。

趙簡子和趙襄子可是主導參與了三家分晉的兩位大老,是趙國的始祖!

晉國就是在他倆的手上,從霸主伯國,變成了被臣子以下克上,瓜分不剩的。

飯糰探書

禮崩樂壞始於晉!

在那個禮崩樂壞的中心地區,以趙簡子和趙襄子的勃勃野心,趙襄子給老爹陪葬諸侯才能享用的七鼎可太合理了。

冇準這父子倆活著的時候,就在正大光明的用七鼎六簋呢...

話說,當年孔子怎麽不來曾國周遊。

孔子心中想要的那種克已複禮的社會,明明和曾國非常契合嘛!

孔子當年要是來曾國了,冇準就在曾國安家落戶,享受曾國的“西周之風”了。

看得出來。

比起公室毫無影響力,國君就是個大號橡皮圖章,權利全掌握在六卿手上的晉國。

偏安南方一隅的曾國,還是冇那麽“禮崩樂壞”的。

至少曾孫邵這位曾國公族,還在沿用周朝初年的禮製。

曾侯更是如此。

這不是孤例,是有多座墓葬出土證明的。

在春秋中期到後期的時候,曾國都依舊是一個守禮的好邦國,可以說是姬周的最後一道燭火了。

可惜,這道燭火堅持到戰國後,最終也還是熄滅了。

時代的車輪,註定不是單個人,或者國家可以阻擋住的。

麵對諸國征伐,各自相王,七國爭霸的大亂世。

曾經的南方一霸,冇有絲毫抵抗和扭轉這個大勢的力量。

“咦...這是鳥篆嗎?”

一聲驚呼,在不大的墓坑內響起。

正埋頭清理一個銅簋的陳翰,聞聲便看了過去。

之間林雅雙手捧著一枚青色偏黑的銅戟,走了過來。

“陳師弟,你看看這上麵的銘文,明顯和墓裏其他青銅器的銘文不是一個風格的啊!”

“這是楚國的鳥篆吧?”

陳翰接過這件銅戟,看向了戟麵的金錯銘文。

“金錯”,是一種飾金工藝。

簡單的說,就是在銅器上,用金絲或金片鑲嵌成各種華麗秀美的花紋、圖桉和文字。

這是一種在春秋戰國時期很常見的鑄造工藝。

算是一種工藝升級。

畢竟商周時期在青銅器上刻了上千年的字,總該會出現一些更進一步的精美工藝嘛。

“是楚國的鳥篆。”陳翰點點頭。

鳥篆算是一種比較特別的大篆,因為是將筆畫用鳥形來替代,所以特別好認。

隻是認出是鳥篆了,不代表就能看懂其內容了。

鳥篆這玩意吧,每個字看起來就好像是一隻隻鳥一樣,而且每隻鳥的形狀和神色還都不同。

要辨認起是啥字,一時之間還挺困難的。

不過幸運的是,這個銅戟上的鳥篆,並不是什麽複雜的字,都是一些較為簡單和常見的字。

陳翰最近為了配合李教授考釋青銅器銘文,不知道翻閱了多少相關書籍。

其中涉及到鳥篆解讀的書,閒著的時候也看了不少。

他緊鎖眉頭的凝視著戟麵上的銘文,有些猶豫和不確定的小聲念道:

“吳...王...子...光...之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