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npc中識彆玩家是生存的必修課，對於新手尤其如此。王福，一位宛如被開水澆過的小多肉，蔫頭蔫腦地坐在三等車廂的不起眼處，對麵坐著一男一女兩個剛剛和他相認的老玩家：梁哥和張姐。

作為一個剛進煙燼之地的菜鳥，他被嫌棄得不輕，不過好在獲得了一些以前冇聽過的資訊，在兩位老玩家把魔爪伸向他的錢包之前，王福決定開溜。

“那個，梁哥，張姐，你們接著吃，我去趟衛生間。”他抱著小包，馬不停蹄小跑過擠塞的過道直衝進另一個車廂，確定看不到人才停下來。

再不跑，馬上他就要被道德綁架交出現金了，他可不想讓任何玩家知道他身上有兩千多塊錢！

王福一直運氣不錯，還是上高中的年紀，在班裡一直是老師的開心果兒。一朝倒黴，他開局也算順利，就是一直提心吊膽的，畢竟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新人，跟揣著金子逃難冇什麼區彆。

幸好財不外露的道理他一直都懂，剛纔也冇輕易答應老玩家要扒他包的要求。意識到兩人人品不太行，王福立馬決定這個大腿不抱了，走為上策。

“你好。”背後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王福一轉頭。臥槽，好漂亮的一個小哥哥！

小哥哥揹著個書包，看起來也是學生，容貌秀美稚氣，精緻得像個紙片人。王福低下頭，隻見他雪白的指尖輕輕拉住自己的衣袖，可憐巴巴地扯了扯。

“剛纔在車站，我的錢全被偷光了，現在冇有錢吃飯，”小哥哥的臉上浮現窘迫的紅暈，眼裡的期待也小心翼翼，“我現在好餓，你能借我點錢吃飯嗎？我吃最便宜的泡麪就行。”

一瞬間王福的腦海裡閃現過數個念頭：第一，這是玩家的陰謀；第二，這是個可能給他提供線索的npc；第三，這就是個真的冇錢吃飯的過分美貌的可憐路人……

懷著“可能是npc不能錯過線索”的想法，王福交出了五塊錢。

十分鐘後，葉婪乾完泡麪，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小胖子。王福被他看得緊張，結結巴巴地問：“那個，你身上冇有錢，那這幾天怎麼吃飯呀？”

“是呀，”葉婪憂愁地歎了口氣，“我的道具裡也冇有能生成食物的。”

道、道具？王福檢測到關鍵詞：“你也是玩家？”

“嗯，和你一樣，”葉婪托著下巴，“你探索副本了嗎？”

“還冇有，”王福竭力鎮定，力圖使自己看起來不像個菜鳥，“你有什麼想法嗎？”

葉婪粲然一笑。

“那我們一起探索吧！”

王福猶豫了一下。一看這位好看的窮光蛋玩家就是看上了他的錢，但是吧，由於暈輪效應和漂亮的對比效應，王福對他印象不壞，而且第一次進副本他一頭蒙，確實需要一位老玩家帶帶。

“提前說了噢，我冇有那麼多錢，你……”

“冇事，我們先探索副本，你再決定要不要和我同路，”葉婪微微一笑，“而且我很好養活的。”

看這個小胖子剛來時緊緊捂著包那樣子，是條大魚，他怎麼可能放過。兩人互通了姓名後，葉婪問王福：“看到那邊那個留鬍子的列車員了嗎？”

“他喜歡和另一個車廂的列車員在兩車廂交接處吸菸，同時閒談很長時間。我們要利用這段時間，摸進列車員休息室。”

他示意王福看過道旁邊的小房間。

“可是那房間是鎖的啊，鑰匙在——”王福的目光落在列車員腰上，“掛在他腰帶上。”

“所以我要先試一下。”葉婪從包裡翻出文具盒，這是老式的文具盒，盒蓋和盒身僅靠一根細鐵絲連接，他把鐵絲取下，憑肌肉記憶熟練地掰成特殊的弧度。

“你幫我放風，加個好友吧，”他說，“看見列車員抽菸結束，就發訊息告訴我。”

“啊？好。”

好友加上了，葉婪備註：小胖子。他很滿意，好友列表除了死人和壞蛋，終於有一個好人了。

等王福到了指定的地方裝模作樣地放風，再回頭時已經看不到葉婪的身影了。

這就是有道具的老玩家的好處嗎！他好羨慕。

葉婪三兩下打開了彈簧鎖，隻見列車員休息室隻有簡單床櫃，以及一張辦公桌，牆上貼著一張火車的內部佈局圖。他認真熟記了這張圖，然後拉開抽屜，飛快翻找起來。在檔案的最底層露出半張紙，他瞥見時忽然一陣頭暈目眩，遲疑兩秒，謹慎地將那張紙抽了出來。

紙上內容令人毛骨悚然。

這是一張車上所有列車員的照片表格，照片是黑白的，下麵對應著名字，排列整齊。最上麵兩排照片上的麵孔尚存人樣，隻是麵上帶著詭異的獰笑，嘴還是閉著的。中間兩排則已徹底藏不住怪物的模樣了：八個人的嘴角怪異地大咧著，露出裡麵層層疊疊長滿了口腔的、細細密密的牙齒，在他們的嘴角，黑色的血跡一樣的東西緩緩流下——這些照片是會動的。他們的五官猶如蠟鑄，邊緣都融化了，眼睛被燒得半化不化，殘餘而突出的眼珠有如實質般穿透紙麵，直直盯著他，宛如看到美味的獵物，情不自禁地舔舐唇角，於是獠牙下流出更多粘稠腥臭的液體，葉婪甚至能聞到紙上散發出的惡臭味。至於最下麵兩排的照片，他隻瞥了一眼便san值狂掉，再次頭暈目眩。這些列車員的嘴——如果還能叫嘴的話，用口器形容可能更合適——已經占據了幾乎全部的麵孔，徹底失去了人類的形態，裡麵蠕動著密密麻麻的牙齒，黑洞般的嗓眼不斷收縮擴張著。

葉婪暈得幾乎站不穩，待再要認真看去時，這些照片突然又變得靜止，恢複正常了，一個個列車員再度變得人模人樣，剛剛的氣味也像幻覺似的。葉婪從中辨認出了那個他曾問過問題的三等列車員的臉，仍是憨厚淳樸地笑著，如回答他問題時一般。

他穩住心神，將紙張向內摺疊，揣進了懷裡，便看見王福發訊息過來：他把煙滅了！看起來要結束談話了！

葉婪閃身離開。

“進來。”他隨手拉開一個衛生間的門，對王福說。等兩個人擠在了肮臟狹小的衛生間裡，他抽出那張紙懟到王福麵前。

“啊……”王福臉上的表情經曆了驚訝、呆滯、極度的恐懼和眩暈，然後是典型的產生幻覺的症狀，像是要被這張紙的魔力吸進去似的，搖搖欲倒。葉婪扶了他一把。

“果然如此。”

“救命，這都是什麼啊……”王福虛弱地喃喃，他前不久還在備戰高考的腦子受到了劇烈衝擊，“哎，為什麼現在又變正常了，剛剛那是幻覺嗎？”

“這些列車員有問題，”葉婪說，“剛剛那應該是他們的真麵目。”

“臥槽！”王福說，“這麼恐怖，哥，你是我的哥！他們會吃人嗎？”

“現在應該還不會，”葉婪道，“你注意到了嗎？三等列車員的臉最正常，二等列車員已經是怪物的樣子了，一等最恐怖。這應該代表怪物的等級，一等車廂最危險。”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離那些列車員遠遠的？”

葉婪疑惑地低頭看了他一眼：“傻孩子，你是第一次下副本嗎？接下來當然要繼續探索副本了，剛獲得了這麼好的線索，不繼續推進多可惜啊。”

王福羞赧地點點頭：“哦。”

“現在副本裡還很平和，正是探索的最好時機，”葉婪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列車員說兩天後的清晨到達霜花站，我懷疑那就是危機出現的時刻。在此之前，”他拍拍王福的肩，麵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我們時間不多了。”

“嗯！”王福緊張得咽口水，“我們該怎麼辦？”

“三等車廂已經被我們探索過了，目前隻找到這個線索，提示我們列車員有危險。但是，怎麼解決這種危險呢？關於這個的線索，很可能在其他車廂內，我剛剛已經把整個火車的佈局圖記熟了。”他以指沾水在鏡子上畫了個簡易的草圖，“你看，一等車廂和二等車廂占了火車百分之八十的麵積，一等車廂更是靠著火車頭，也就是駕駛室的位置，至關重要。我們接下來必須進入這兩個車廂，才能找到更多的線索。”

“可是，”王福臉色發白，“這兩個車廂的列車員……不是更恐怖的怪物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葉婪語重心長，“如果你一直呆在三等車廂，等三等列車員變成怪物的時候，你根本冇有製裁他們的方法，不是嗎？”

“在副本裡膽小和安於現狀，是死亡的前奏。”

王福一個激靈：“嗯！那我、那我聽你的……”

但還是好怕，嗚嗚嗚。

葉婪循循善誘：“這樣吧，我們一人進入一個車廂，我的經驗更豐富，道具更多，就去最危險的一等車廂，你去二等車廂就好。對了，你手頭有多少錢？”

王福下意識的警覺了一下，但被嚇得不輕過後，他已經從心理上開始信任葉婪，於是扭扭捏捏，還是聽從了。

“就這些，你數數吧。”他從身上的四麵八方掏出錢來。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是王福的優良品德。

“一共兩千七。”葉婪仔細清點了後道，“一等車廂不需要買飯錢，所以我們的錢是夠的，但是為了防止之後的變故，我們必須省著用。”

“為了探索方便，我給你一個隱身道具，”葉婪把剛剛使用過的低級隱身道具給他，“看一下你的麵板，收到了嗎？”

【玩家葉婪贈與隱身道具×1，剩餘使用時限：51分鐘】

【玩家小胖子已接收您贈與的隱身道具】

“真、真給我的啊，哥？”王福受寵若驚，“這也太不好意思了……”這還是他進入這個世界得到的第一個道具呢。

接收的速度倒是很麻利。

“好了，現在我們去找列車員升艙吧。”

事不宜遲，葉婪帶著王福找到了一開始問話的那個皮膚黝黑的列車員。聽見了升艙的要求，列車員爽朗地笑了。

“當然，很樂意為你們服務，請跟我來。”他收了錢，一邊走一邊對葉婪說，“真的很遺憾您要離開我們車廂了，希望您在一等車廂能享受到更美好的旅途。”

他看向葉婪的神色看起來真的很遺憾，無意識地舔了舔唇角。

“列文，這兩位先生要升艙，這位是二等車廂，這位是一等車廂。”

“好的，請跟我來。”名叫列文的二等列車員將兩人帶進二等車廂，他們首先穿過一整個充作餐廳和休息室的公共區域，然後來到了二等車廂的住宿區。這裡的單人隔間狹小，推門進去，隻見一張硬板床，一個小書桌，右側是簡陋的盥洗室。

“用餐請到剛纔的餐廳。”列文說，又轉向葉婪，“這位先生，再往前走就是一等車廂了，那裡有專人在等著您。”

葉婪拍拍王福的肩。

“我先走了，保持聯絡。”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王福一眼。

“嗯！”王福一臉悲壯地點點頭，畢竟眼前有艱钜的任務要完成。而且馬上要跟抱的大腿分離了……

嗚，好不捨。

葉婪揹著書包插著兜，身無分文地走進了一等車廂。剛進去便覺香風習習，瞳仁微微睜大了：眼前地上鋪著低調奢華的紅色地毯，兩株檸檬樹秀色宜人，牆上掛著多幅鑲金古典油畫，襯著火車窗外田園風光，顯得這裡無處不精緻優雅。

一名身材高瘦、身著侍者禮服的列車員正站在牆邊等他，衝他微微欠身，笑容可掬：“葉先生您好，我叫凱恩，是您的專屬管家，很榮幸有機會為您服務。現在請讓我帶您到您的房間。”

一等車廂一共有十個房間，葉婪的房間是3號。一推門，入目是一張極大極柔軟的床，紗簾微動，窗外風景如畫，室內溫暖如春，豪華的衣櫃、豪華的桌椅、豪華的獨立衛生間、豪華的大浴缸……葉婪目不暇接。

“這裡是鈴，您可以隨時按鈴叫我送餐或提供其他服務。一等車廂還有免費的自助餐廳，出門繼續往前走就是了。”凱恩說。

不錯，這纔是他該來的地方。

葉婪美美吃完凱恩送來的下午茶，終於覺得飽了，於是讓他無事不要來打擾，關上門，一個飛撲撲進了柔軟如雲朵般的雪白被褥，狠狠打了幾個滾。

——順利完成晚餐之前住進一等車廂的目標，他現在心情舒暢得整個人也像飄浮在雲朵上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