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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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妹妹,穀雨姑娘,快進來,看看我這盆牡丹開的怎麼樣!”

既然知曉了兒子的心事,白燦自然不能給穀雨也叫妹妹。

不過同時她也聽胡老三提起了小弟呼延讚喜歡安安的事,又不能給安安降輩分,隻能這麼稱呼了,各論個的。

“嫂子,你這牡丹也太美了,是我見過開的最好的花,你是怎麼做到讓每一瓣花葉都如此飽滿嬌豔的!”

白燦花養的卻是不錯,安安也不算誇張。

“我一天在家也是無事可做,把心思都放養花上了,自然花長的好些。快過來,我給你們幾個都簪上一朵花,美麗的花,就得配你們這些嬌豔的人,纔不算暴殄天物!”

幾人依言過來,白燦挑選三朵半開的牡丹花,插在了三人的髮髻上。

至於李九,她更喜歡後園裡的黃瓜,而不是開在花房的鮮花。

牡丹是粉色的,趁著三個女孩的臉色更加嬌豔。

“快吃午飯了,有事你們下午再去做,吃飽了再說。今中午漢卿說有新菜,大家一起嚐嚐,給他些意見!”

白燦邀請幾人在家裡吃午飯,她希望自己兒子能看在穀雨也在的份上,做的是正常的菜。

距離午飯時間還有一會,安安幾人也坐在白燦身邊,看一盆盆雜亂的花,在白燦的手下修建的變得更加美麗耀眼。

胡漢卿今天做的就是他最近在研究的菜,澆汁鯉魚。

鯉魚去鱗切成條狀,裹上薄薄的麪粉,下鍋油炸。

油炸後的魚肉變得金黃,澆汁是用胡蘿蔔絲,木耳絲一起炒熟加湯勾芡做的,鹹鮮口。

不過成品出來,雖然是好吃的,但是太常見普通的味道,胡漢卿總覺得差點意思,最近一直在研究改進澆汁配方。

因為家裡吃午飯的人多了四個人,胡老三讓兒子中午再加幾個菜。

心儀的女生要吃自己做的菜,胡漢卿不準備做新研究的菜,而是做自己拿手好菜。

幾個鍋灶同時開火,手起刀落,各種主菜配菜整齊的切好擺進盤子裡。

不到半個時辰,胡漢卿的十菜一湯就好了,

珍珠糯米丸子,紅燒排骨,辣椒炒雞,糖醋蘿蔔絲,肉沫香乾,清炒山藥,麻辣藕片,梅菜扣肉,乾炸裡脊,孜然羊肉,鯉魚荷包蛋湯,銀耳雪梨湯。

昨天一起吃飯,胡漢卿領略了李九的飯量,把桌上飯菜都吃光了後,飯後又吃了兩籠桂花糕。

今天胡漢卿每道菜都加大了分量,又特意蒸了一屜肉龍。

等幾人到了客廳,看見桌子上的菜,確認今天中午果真不用做小白鼠了,白燦和胡老三相視一笑,自家以後夥食怎樣全靠穀雨了,他們得儘快去趟張家了。

吃完午飯,白燦拉著穀雨,熱情的讓她陪著自己聊天,給穀雨鬨了一個臉紅。

白燦從自己手上褪下了一個冰種手鐲:“安安妹妹、蘇妹妹,你們彆挑,我實在是喜愛穀雨,彷彿就和我自己女兒似的,這個手鐲是我還在閨閣時,我的外婆傳給我的,外婆說玉鐲會帶給我好運和平安,這些年我一直戴著。我冇有女兒,就這麼一個兒子。我實在是喜歡你,如今我把這個手鐲送給你,也希望你往後的日子隻有坦途無坎坷。”

“萬萬不可,胡夫人,我怎麼能接受您如此貴重的東西,折煞我了,還請收回去。”

穀雨聽到這個鐲子的寓意,更是不敢收,忙把鐲子摘下來想還給白燦。

“長者賜,不可辭!”

穀雨隻好收下白燦送的手鐲,像一直烤鵪鶉似的坐在白燦身邊。

和當鋪掌櫃的約定的時辰臨近,天空突然變得陰沉灰暗,黑壓壓的烏雲籠罩著整個邊城,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

天氣不好,約定卻不好更改,安安隻讓胡老三陪著自己去當鋪,讓蘇錚和穀雨在胡家等著自己,白燦給幾人拿上了傘和蓑衣,叮囑早去早回。

萬寶齋不遠,就在打鐵鋪旁邊。

安安到的時候,前邊還有一個麵容枯槁,穿著補了又補的短衫,腳上穿著一雙草鞋都冇穿的大娘,拿著自己年輕成親時的金簪來典當。

當鋪的櫃檯高,掌櫃的居高臨下,大娘努力的墊著腳,也才勉強能把頭露出來。

“掌櫃的,這簪子是我夫家祖上傳下來的,說是內造的,當年丞相夫人也是帶過的,您看著精細的紋路,我隻在成親的時候戴過一回,這麼多年我都好好收著,冇有一丁點損壞,您看看,可否多給些錢,我死當!”

大娘站在當鋪視窗下,語氣充滿了哀求。

“不過一件金簪子,用的料也不多,做工也粗糙,哪個丞相夫人淪落到戴這等貨色的東西了!少來框我!我今天就當做善事了,發善心收下它。七兩銀子,你覺得可以就留下,不同意就拿走,彆影響我做生意!”

那個被稱為掌櫃的,留著山羊鬍,三角眼,眉心有很深的川字紋,雖和大娘在說話,卻連一個餘光都冇給她。

“七兩銀子太少了,掌櫃的,求求你行行好吧!這個簪子真的是內造的,還請多給些!”

大娘聲音帶了一絲哽咽。

“就十兩,愛當不當!”

“好,好,我當!”

大娘拿過簪子,用粗糙的手指,最後撫摸了簪子幾下,顫抖的把簪子雙手捧給山羊鬍掌櫃,掌櫃的隨手扔出了一錠銀子,把簪子收起來,依然冇看大娘一眼。

當了簪子,拿到了錢,大娘好像泄了氣的皮球,弓著身子,一步一步的向東走去。

安安心情很沉重,她不知道這個大娘遇到了什麼事,才能讓她把珍藏了一輩子的心愛之物捨出來當了,也不知道當的那十兩銀子,能不能助她度過難關。

“彆看了妹子,這人我認識,貧民窟的劉寡婦,也是個苦命的。”

劉寡婦出生在東巷書香門第之家,她父親是個秀才,姓秦。

家中雖然不是大富大貴,起碼衣食無憂。

可惜她母親在生她弟弟的時候血崩而亡,留下剛四歲的她,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還有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秦秀才。

秦秀才連個熱水都不會燒,劉寡婦娘活著的時候,家裡活計都是劉寡婦娘做,如今她去了,這一切都落在了四歲的劉寡婦身上。

每天洗衣做飯,打掃院子,都是她做。

為了剛出生的弟弟不被餓死,每天都走街串巷的求認識的有孩子的人給些奶水,街坊鄰居同情她,都會分些給她。

就這樣,剛出生就冇了孃的孩子吃著百家奶水,竟也長大了。

劉寡婦就這麼一邊伺候著爹,一邊拉扯著弟弟,日子那麼難,竟也堅持了下來。

過了幾年,秀纔給姐弟二人找了一個後孃,原以為家裡多個長輩,姐弟兩日子能好點,誰知道這後孃也是個狠心的,秀才這個親爹也毫無人性,家裡的活依然是劉寡婦一個人做,甚至還加了後孃的事。

後孃隔年也生了兒子,眼裡容不下劉寡婦的弟弟,在一個節日晚上,說要帶兩兒子去街上玩,最後隻回來她兒子一個,那後孃裝的倒是逼真,坐在地上拍手大哭,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劉寡婦的弟弟,非要去買糖葫蘆,一個錯眼,就不見了。

街坊都覺得是姑娘故意扔了劉寡婦弟弟,畢竟劉寡婦在家能乾活,長大了還能白得一份彩禮,而劉寡婦的弟弟,卻什麼都乾不了,吃的也多,甚至劉秀才還想送他去學堂,這成了他的催命符。

不過大家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心裡明白,卻冇人為弟弟出頭,劉秀才也不管,隻有劉寡婦,覺得自己弟弟那麼乖,肯定不會走丟的,在街上不眠不休的找了三天三夜也冇找到弟弟,後來力竭昏倒在了大街上,被認識的人送了回來。

從此,劉寡婦更加沉默寡言,給劉秀才和狠心的後孃做牛做馬。

可能是報應,過了三年,劉秀才和後孃在屋裡午睡的時候,在院裡獨自玩耍的後孃兒子,竟自己開門跑了出去。

等發現時天都黑了,這次後孃是真的傷心,拿那碗口粗的木棍給劉寡婦的一條胳膊都打斷了,怪她偏偏今天出門買菜,冇看住弟弟,讓弟弟丟了。

後孃倒不懷疑是劉寡婦故意的,劉寡婦一直是個逆來順受,八竿子打不出來一個屁的軟弱性子。

後來家裡的活依然都是劉寡婦一個人在做,不過比從前更艱難的是,現在後孃日日咒罵劉寡婦,心不順了還會打她。

等劉寡婦終於熬到了能成親的年紀,後孃為了家裡有人乾活,硬是多拖了五年也不給找人家,要不是城裡劉大戶家用了二十兩銀子,買了劉寡婦去沖喜,後孃還不會放劉寡婦。

劉大戶就一個兒子,胎裡帶的弱病,上個月眼看不行了,躺在床上三個月起不來了,請了道士做法事,讓劉大戶找個命硬的人給他兒子沖喜。

劉大戶請了媒婆盤算,城裡還有誰比劉寡婦命更硬呢!

所以纔有了這親事。

或許道士確實有兩分真本事,娶了劉寡婦進門,劉大戶的兒子還真的一天比一天好了,竟和正常人冇兩樣了。

劉家本就是和善人家,因為這事,對劉寡婦更好了。

劉大戶兒子對劉寡婦也不錯,夫妻兩相敬如賓,日子眼見的好了起來。

除了她娘活著的那些年,在劉家是劉寡婦過的最快活的日子。

不過上天總是對苦命的人加上諸多苦難,劉大戶和妻子在秋天去城外收租子的時候,遇到了土匪,夫妻兩直接命喪黃泉。

等這噩耗傳到劉家,劉寡婦的丈夫一口氣冇上來,也跟著去了,就剩下個劉寡婦。

劉大家頗有家產,劉大戶一去,那些兄弟叔伯就好像蚊子見了血,來勢洶洶的衝進了劉家靈堂,說都是劉寡婦克的,讓她滾出劉家。

平日裡不聲不響的劉寡婦,也是個狠的,早料到有這一遭,請了族長,又請了大夫,還有平日關係好的鄰居阿爺一起評理。

原來劉寡婦已經懷孕了,當著族裡族長的麵,劉寡婦拿著刀子刀子對著自己的肚子,聲淚俱下的訴說著過世公婆在世的時候對宗族裡的幫助,如今他們屍骨未寒,那些昔年幫助過的人竟過來要吃劉家未出生孩子的血肉,質問他們怕不怕晚上做噩夢,劉家人來找他們,如果他們不給她們娘兩一條活路,她今天直接帶著孩子死在這,去地下和公婆、丈夫團圓。

說著就要往肚子上捅到。

被在旁邊站著的族長搶了過去,若真的在劉家靈堂上,讓身懷有孕的婦人死了,他們也都不要做人了,一人一口唾沫就夠淹死他們了。

可能是劉寡婦的動作鎮到了他們,或是忽然良心發現,那些親戚們,也不再威逼。

但是財帛動人心,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和劉寡婦打起感情牌,講述萬一冇族裡幫助,以後日子多艱難。

劉寡婦從來不相信這些在靈堂讓就能做出吃絕戶行徑的人以後會幫她們。

不過終究是把除了劉家房子和房子裡東西之外的,良田、鋪子都讓他們拿了去。

懷璧有罪的道理劉寡婦也懂,自己孤兒寡母的,還得靠族裡才能活下來,隻能妥協了。

七個月後,劉寡婦的兒子出生。

母子兩相依為命,靠著劉家留下的家產,劉寡婦也幫人漿洗衣服賺點錢,生活倒也過得去。

看著兒子一天天長大,腦子也聰明,劉寡婦看著聽一遍就能背下來古詩的兒子,咬咬牙,把兒子送進了學堂。

劉寡婦兒子也確實冇辜負劉寡婦的心,學堂每次考覈,總能得第一名。

讀書費銀子,劉寡婦接了更多活計,從白天忙到晚上,手都被水泡冇了指紋。

就在日子有盼頭的時候,兒子在救了一個溺水的同窗後,突然倒下了。

原來兒子也隨了他爹,出生就有弱症,這次救落水的同窗,引發了出來。

這種病,需要大量的好藥吊著,家中存錢不多,劉寡婦賣了大宅子,在西巷買了一個小房子,到處求醫問藥,給兒子治病。

劉寡婦一邊要漿洗衣服,一邊又要照顧兒子,看著比同齡人得老十來歲。

後來又賣了小房子,搬到了貧民窟。

“劉寡婦是當鋪常客了,已經很久冇拿出好東西了,這次當了這個簪子,剩下的也就聽天由命了。”

安安聽胡老三說完劉寡婦的事,安安心中很是酸澀。

她想到了大娘剛纔離開時佝僂的背影,如此堅強的女子,也被命運壓垮了腰。

安安還冇傷感完,剛纔鼻孔朝天的掌櫃的,一臉討好笑容的從鋪子裡迎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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