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麵具之下

-

碧綠色的毒霧在漢子四周蔓延開來,散發出陣陣刺鼻的腥臭,當地上的雜草和周邊林木被毒霧所觸,不出幾秒,便肉眼可見的枯萎了幾分。一時間,綠霧瀰漫,雜草垂地,枯葉紛飛。那漢子屏息而進,絲毫不敢鬆懈怠慢。要知道雖然他習練這門《碧毒箭》已久,對納毒吞毒有些領悟,身體平素也比尋常入道期修士多了幾分對汙毒之物的耐受力,可這番底牌使出,對於他來說就算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倒也是“傷敵一千,自損五百了。”毒霧中行進,他身上的衣袍都在短短幾息之內被腐蝕得破破爛爛,發黑鬆散的布片殘渣隨著他奔逃的身影不斷落下。待他出了毒霧籠罩範圍,還不等探查敵人狀況如何,便覺身上疼痛難忍,酥麻一陣。低頭一看,外層衣袍已不剩什,隻餘依稀幾片布條還勉勉強強掛在身上,露出頭有些坑坑窪窪的內甲。而那先前因姚珣所受的劍傷傷口處,因短短幾息暴露在霧氣中,已隱隱發黑,傷口處隱隱散發出些許腥臭。“糟糕。”那漢子暗道不妙,敵人固然必然中招,此時說不得進氣少而出氣多了,自己卻也十分不妙,一個處理不好,都不知道還能否順利抵達落腳處。“這小子來路不凡,頗有手段,興許還有活路,不能放鬆警惕。”那漢子眉頭緊皺,強行忍下身體由傷口處蔓延至全身的疼痛以及酥麻,以此刻尚能動用的左手提著那長刀,兀自警惕起來。“不先處理傷口嗎?”那漢子的眼睛猛然睜大,眸中瞳孔卻一下子縮小。晚間的微風捲著林中落葉緩緩舞動。晚風拂過他的身後,帶著淡淡的風捲落葉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伴隨著一道低沉磁性的男聲。這道聲音不大,清朗間透出平淡寫意,不著什別的情感,卻在那大漢心中如炸雷般徹響。使他一時僵立。那大漢心中大駭,正欲轉身提刀作擋,隻覺喉嚨一痛。“罷了,你也不必擔心了。”他放下手中長刀,不住的用手捂住喉嚨,卻怎也止不住那滾滾鮮血。不等多久,便覺僅可動用的左手也漸漸無力,不受控製的垂下。他嚅嚅著想說些什,但鮮血混雜著席席晚風已填滿了他的喉嚨,最終,隻能不甘地倒在了白骨林間。姚珣收劍,卻仍負劍而立,而未將劍收回儲物錦囊。同時,又喚出一張靈盾符捏在另一隻手中,緩緩注入靈力。雖已知的敵人全部解決,但他可無法確定是否還有人藏在暗處,意欲偷襲。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若非先前其追擊這大漢時為求穩隻是虛晃一槍,裝作抽身而上,怕是真要落入這漢子的底牌算計,一頭撞入這毒霧當中。到時站著的是誰,躺著的是誰,怕是就不好說了。“暫且無恙。”聽著熟悉的聲音,姚珣略微遲疑,卻還是不由自主的鬆了鬆,對著林間任意一個方向拱了拱手。“多謝。”林間依舊安靜,隻是姚珣心頭又有聲音響起。“無妨。”“我欲在外逗留幾日,以防仍有人窺伺。倒是先前你同我接觸,若有宵小,怕是可能也會牽連你。”姚珣沉吟一番,開口道。“我自會探查,到時若無怪恙,你大可不用搬遷。”姚珣一愣,一半全為此話內容,一半是為這次與先前截然不同的聲音。“好。”回味著心中那珠圓玉潤,又如山間清溪般悅耳靈動的餘韻,姚珣將心中原本醞釀按下,罕見的有些遲疑。最終,他身體微不可查的鬆了鬆,隻吐出一個字來。“我欲將趙老入土,也算有個歸宿。”開口間,姚珣轉頭望向林間一方,緩緩將麵上的麵具摘下,聲音清朗道。隨後,枯枝落葉被踩壓的聲音稀稀疏疏的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出現在姚珣視線當中。與往常一樣,一席樸素又自帶幾分飄逸的白袍,一張惟妙惟俏的狐狸臉麵具修飾著修長的身形。在透過林木的皎潔月光依稀映照下,顯得頗為出挑。“好。”聽了回答,姚珣頷了頷首,露出一絲輕笑,也冇有多說什,也冇有動用《青霄影》,隻提了提靈力,以較為平常的速度向趙老死去的地方趕去。那席白衣修長身影也不慌不忙的綴上。一灰一白的聲音身影在林間一前一後的奔著,帶出陣陣微風,不時,便到了地方。姚珣也不耽擱,雖不熟練,折騰一番,還是為趙老殮了屍首,挑了個地方,將屍首妥當埋了。他回憶一番,往一個方向走去,在林中的一片空地上,見了一孩童安安靜靜的躺在一顆樹下,似是睡著了,但卻忘記了呼吸。姚珣身子一頓,怔了怔,還是走了上去,將男孩抱起。最終,男孩終於得以同他最親近的爺爺一同入眠。一如往常。想了想,姚珣喚出劍,削了塊大石,在爺孫長眠處立了塊碑。似是覺得缺了些什,思索一番,又上前揮劍細刻了些字。最終,他抿了抿嘴,還是冇有多說些什。“走好。”隻是拱了拱手,道了聲別。一時間,姚珣不由自主的閉了閉眼。此前發生的一幕幕在其腦海中閃過。在這個晚上,他第一次殺了人。但出乎意料地很平靜,似乎像過去從他人口中還是什其他地方所知的那種心慌和震悚。也不知是生死之間不由得分心。還是其實他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在這個晚上,他第一次親手為還算熟悉的人下葬。雖然勉勉強強,但還是完成了,不像他預料的那般手足無措、手忙腳亂。隻是心口徒留一抹難言的感覺。最終,他睜開眼,微微仰頭,望著透過林木遮擋而撒下的月光。他意識到,這好像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冇有戴著麵具望向月亮。他不由自主的長舒一口氣。那難言的感覺也隨著那似是呼吸,似是歎息的長舒而逐漸消散。最終,他的心頭隻餘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