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學藝-6:天樞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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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城外的高崗之上,淡淡的月光把周圍的一切都染成灰濛濛的顏色,樹木不是很多,也不很高,稀稀落落的雜在各處。初夏的夜晚還有點清涼,但樹間草叢裡的各種蟲豸卻耐不住寂寞,在黑影遮住的地方叫得很歡,展示著它的存在,也許還是為了吸引異性的到來,所有的這一切,都顯得高崗之上曠達、寂靜、放鬆。

就在這裡,靜靜地站著一個人,他一動不動,被微風輕輕掀動的衣袂也成了樹影的一部分,他幾乎完全融入了這一片的夜色,就連他腳下的蟲豸也已經忽略了它的存在,簌簌的叫成一片。

他默默地看著平陽城的方向,那裡還有點電燈光,雖然相距有半個時辰的距離,臨高而望,但感覺上近在咫尺,然而那裡的喧囂聲一點也傳不到這裡。他的呼吸細微、平穩、悠長,身體很是放鬆,看來他是在等著一個人。

時辰剛交亥時,夜色裡的人耳朵似乎動了一下,他似乎感覺有人來了,因為他聽到遠處草叢裡蟲豸的叫聲停了,而這種叫聲的停滯地在一點點向他這邊移動,他微微一笑,長舒一口氣,內斂的真氣也瞬間釋放出來,無聲的蕩向周邊,周圍叫得正歡的蟲豸好像突然感覺到了這微微的震動,一下子就不叫了,這瞬間的安靜迅速傳向四周,一直到來人的腳下才停下來。來人似乎微微頓了一下,但卻冇有停步,一直走到在離他十幾步的地方這才站住。

你來了?夜色裡的人道。

是我。來人答道。

來人正是翁銳的祖父翁檀老將軍。翁老將軍自從猜到孫子後麵有高人指點,他就開始特彆關注翁銳的一舉一動,每天回來,除了練呼吸,他還要背東西,在自己的身上找來找去,晚上睡覺也是唸唸有詞,人更是像著了魔似的,除了吃飯睡覺,對家裡的人也不理不采,對放牛的事更是心不在焉,有好幾次牛都好像冇有吃飽,還是他晚上給牛加的草料。對這麼一位在家裡從不安分的傢夥,現在能被人收拾的如此服帖,可見這人的法力之大,不由也讓他欽佩幾分。到後來幾天見他學的練的越來越玄妙,他倒是越來越不敢打攪了,更不用說再去指點他了。

昨天晚上一回來,乘著冇人,這小傢夥還神秘兮兮地塞給他一封信,問他他也隻是笑著搖搖頭,這更讓翁老將軍新奇萬分,當著孫子的麵,他顯得毫不在意就把這封信揣了起來,吃過晚飯也顧不上再去觀察翁銳,到房裡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那封信,信上隻有一句話:今夜二更城外高崗一聚。

簡單的一句話,翁老將軍心裡就更加確定了他的猜測,那位高人不單是他猜到的那位,他還對自己知道不少,看來翁銳這傢夥嘴不嚴實,他的事肯定他和那位高人冇少說。但不管怎樣,此生有幸能去見一下那位高人,也算冇有白活,是福是禍在他這個年齡倒實在是冇有那麼重要了。

翁老將軍是算好時間出門的,一路上也冇多想見麵會是個什麼樣子,但他冇想到對方在很遠就能感知到他的到來,內息的震動竟能達到百步之遙,可見這的確是個極為可怕的存在,但既然來了,他就不會停下來,見總是要見一見的。

翁老將軍。那人道。

天樞老人。翁檀道。

你知道我?天樞老人道,他冇有否認,看來翁檀老將軍是猜對了。

你不也知道我嗎?哈哈。翁老將軍笑道。

看來翁銳這傢夥的嘴不太牢靠。天樞老人道。

嗬嗬,你還真是錯怪他了,翁老將軍看來對這個孫子頗為鐘愛,自然要維護於他,輕笑一聲道:就他一個小孩子,恐怕到現在都不會知道你這個師父是誰,更不要說他講給我聽了,何況,我的情況也不見得就是他說給你聽的吧。

這話倒是不錯,天樞老人道:他還真是話到嘴邊就嚥了回去,還說說了就會殺頭的。

就憑這一點你就想到我?翁檀有點詫異。

當然不是那麼簡單,天樞老人道:當年七國之亂,作為趙王劉遂的手下大將,翁老將軍和前去平叛的朝廷大將曲周侯酈寄打了一仗,首戰取勝,還斬殺了不少漢朝大將和軍士,之後不久卻和全家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留給世人很多猜想,也因為如此,才減輕了趙地對朝廷的壓力,使得朝廷可以順利平叛,大勝之下人人都在請功,自然也冇人願意繼續追究。開始我也以為像傳說的那樣是翁老將軍被害了,到後來想想這也不太可能,以老將軍的實力,當時趙地的武官恐怕還冇有誰有這樣的機會,就算是有,也應該提著你的頭顱押著你的家小去請功,但這些都冇有出現,那就隻有一個可能,翁老將軍不願打這場仗,帶著全家偷偷跑了。翁銳的武功基礎有模有樣,一看就是家學,他自己也說是祖父教的,翁姓又有武學家學的恐怕不多,再加上他說這會殺頭,恐怕我要再想不到翁老將軍都很難。

唉,翁檀長歎一聲道:過往之事,不提也罷。

我還有一個猜測,天樞老人道:後來我聽說趙王劉遂下令借兵匈奴以攻漢,你是在他下令之後才走的,我想你一定是對這件事不滿。

人微言輕,不滿也隻能選擇逃避罷了,翁老將軍道:作為人臣,本該儘自己的本份,隨主起事是死是活那都是命。原隻說是為了清君側而誅晁錯,但到後來卻成了聯合匈奴來攻漢,這匈奴對大漢之地虎視眈眈上百年,本就是朝廷大患,這不就是引狼入室嗎?既管不了,也隻好一走了之,眼不見為淨。

嗬嗬,天樞老人一聲輕笑:這就是老將軍最使我敬重的地方。

天樞老人說笑了。翁檀道。

不要叫我天樞老人,嗬嗬,天樞老人道:也許我和你的年齡也差不了多少,你稱我天樞子即可。

好,那就叫天樞子,嗬嗬。翁老將軍也不再矯情。

我很好奇,既然翁銳冇說,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天樞老人道。

說他一點冇說也不真實,翁老將軍道:翁銳在家裡就不是個很安分的孩子,開始看他回來學著練氣,我還以為是小孩子之間鬨著玩的,怕他練得不對我還指點了他幾次,可到後來在那個大雨天冇等到人,看他回來失落的樣子,我才明白這孩子在等一個很重要的人,我對這個人突然就有了興趣,這纔想起他平時問我的一些問題,什麼犛牛到底是什麼牛?坐著犛牛真的爬山越嶺如履平地?還問我能不能用刀劈開石頭等等。

這孩子是喜歡問問題。天樞老人也感慨道。

看著他第二天回來歡天喜地的樣子,我就知道他們找到你了,翁老將軍道:武林有武林的規矩,不該問的我絕不問,他每天回來都像著了魔似的背那些經脈口訣,在自己的身上找穴位,雖說我隻是一個練刀槍的粗人,以前也不練這些,但我知道這是道家高深的內功心法,聯絡到以前的種種跡象,我終於想到了天樞門。

你瞭解天樞門?天樞老人道。

談不上瞭解,隻是聽說,翁老將軍道:我戎馬一生,上陣殺敵耍大刀,練的都是粗把式,雖算不上武林人士,但也聽過不少武林的典故,武林有很多門派,有的經常招搖於市,有的則諱莫如深,但多少都知道一些,然而最神秘的莫過於道門三聖門。聽說這三聖門成門立派的時間各不相同,但卻都深諳道家的道法精髓,各自創出絕世神功。

你都聽說什麼神功了?看著彆人談自己,天樞老人倒是興趣很濃。

這可都被傳成武林中的天人了,但也隻是聽說和傳說,很少有人見到,翁檀正色道:聽說天樞門為武聖人孫武的後人所創,不僅道家內功、劍法冠絕武林,還傳承了武聖人的戰陣埋伏運兵之道;天機門醉心於機關暗器之法,恐怕在這上麵已經到了入道入仙的境地;天工門隻是聽說尊魯班爺為祖,建築的奇巧恐怕是帝王將府也未必能及的,隻是不知道這天工門的武功……

哈哈哈,天樞老人笑道:天工子這老傢夥年輕時武功還可以,但自從他喜歡上了蓋房子,恐怕這傢夥早就不行了。

聽說這道門三聖都有一些怪…怪…問題忽然覺得有些不妥,不知該怎麼說了。

都有些怪癖,天樞老人道:這有什麼。

比方說天樞子你喜歡騎著犛牛逛天下……

你就是憑這些這想到我的?天樞老人打斷他的話。

我想不出第二人。翁檀道。

哈哈,也罷,天樞老人道:我們這些人都閒散慣了,難得去理這些塵世之事,這回事偶爾路過,一時性起,倒是讓這兩個小傢夥給絆住了,哈哈。

這是他們的福分。翁檀道。

這也算是緣分吧。天樞老人道。

天樞子今晚約我到此所為何事?翁檀問道,既然聊了半天了,也該談談正事了。

嗬嗬,天樞老人道:是我嫌煩,想給翁老將軍轉嫁點麻煩。

冇有啥麻煩的,翁檀道:天樞子請講。

我這裡有本劍譜,天樞老人道:我冇有時間教他們,本來想給他們自己練,但他們現在還太小,怕他們練得不對將來再糾正起來麻煩,想請你給他們指點一二。

這是你門中不傳之秘,我豈能染指。翁檀驚道。

翁老將軍多慮了,天樞老人道:這隻是天樞門的基礎劍法,等這套劍法練成,天樞十三劍我自會親自教他們。

原來如此,翁檀道:哪老朽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天樞子謝過翁老將軍。天樞老人說完,隨手遞給翁檀一本劍譜。

客氣了。翁檀接過劍譜道。

告辭。話一說完,天樞老人摻手致禮,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