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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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輕騎,穿梭雨幕之中,身後跟著侍衛。

“殿下,現下皇陵已去過了,是回府嗎?”

“去時府。”

時鶻孑然一身,父母早亡,做官正好無掛牽。祠堂也設在家中。傅珩早送匿名信給時鶻,時鶻果然給傅珩留了一扇角門。

傅珩戴了白色箬笠,一身白衣,似要仙去一般。角門內一名家仆恭敬的候著:“貴人,請。”

將兩人領到一間房內,時鶻正在品茗,傅珩摘下箬笠。

“殿下,請坐。”

“多謝時大人。”傅珩看著他斟茶。

“殿下私會外臣,安何居心?”

“時大人,此言差矣。”傅珩品了一口:“茶是好茶,不過缺點東西。”

“何物?”時鶻向來精通茶道。

“明日。”傅珩一笑,而後說:“今日我不是瑾王,隻是一個普通人,來勸你。”

“忠君愛國,微臣隻是,守己本分。”

傅珩並冇有回答,轉而說:“想必時大人已經收到信了?”

時鶻不置可否。

“時大人想必很想知道,這私鹽是從何處得來的。”

“販賣鹽私的無非這幾種,灶私,鄰私,梟私,官私,可這鹽資無頭無尾,確實無從查起。”時鶻中肯地說。

“時大人可以從鹽先查起,而這鹽正是官私。”

“殿下從何得知?”時鶻有些驚訝。

傅珩又笑:“時大人是聰明人。”這是要他做聰明事,不要多問,不要多看。甚至……

“微臣愚鈍,不及殿下萬分之一。”時鶻心中思忖著,他並非蠢貨,這些年一步一步爬上位,深知其不易,若是因一朝站錯了隊而喪命,實在不值,若不是挑不出賢明的儲君,誰願意生來被排擠?

瞧這四皇子年歲不大,可行舉沉穩,言談不俗,並非傳言中的一無是處的災星。

“時大人,查清這重案,您在朝堂上將更有話語權。”明裡暗裡在說什麼,時鶻和傅珩都心知肚明。

“是,殿下。”如今還為時尚早,但表一些傾向總不為過。

“要是人人都像時大人如此聰慧該多好,茶涼了,我先告辭了。”

傅珩又回到雨幕之中,俏去了林府。

幾日後,朝堂之上。

“啟稟陛下,私鹽之事臣已有頭緒。”

“哦?”

“應是官私鹽,微臣從鹽入手,大到各大鹽場,鹽使司,小到各個鹽倉,皆查過一遍,並無異樣。所以這鹽一定是稅收方麵出了問題,你說呢?梁尚書。”

戶部尚書梁僡對罪行供認不諱,皇帝大怒:“戶部可是國家的重中之重,也會有你這種不知感恩的蛀蟲!”他的家產全部充公,下月問斬。而林衡正擔憂會不會殃及池魚,第二日卻突然被尚未提拔為尚書。

這倒是意料之外。林雪竹挑眉聽著林父笑著說。

林父本來剛坐穩侍郎的位置也不會這麼快升遷,加上這兩年隻算是安穩度過,無甚作為。

“聽說是門下省給事中向皇上諫言,按理說這位何大人剛入職不久,應該是先坐穩位置韜光養晦,冇想到卻是鋒芒畢露。”

“竟是他?應該是鞘中日子太難熬了。”林雪竹倒是驚訝,林父臉上又流露出惋惜之色:“&大人從前確實是……隻不過他與我並無往來,怎麼會突然替我們家說話了?”

林雪竹展顏:“也許人家是欣賞爹爹呢?”

“你呀!不過怎麼說也是要去道謝的,可我剛繼任倒是忙了,還是讓你哥去。”

“爹爹我可以去嗎?”

“這……何大人可是外男你去不好吧。”

“我會好好帶著箬笠的,還不行嗎?我是真想看看這狀元長什麼樣的。”林雪竹晃了晃林衡衣袖。

“那好吧,你和你哥一道去吧。”

“好!”

第二日,何府會客廳,何辜想讓兄妹倆坐上席,林羽拒絕了。

“何大人,這是一些薄禮,多謝您在聖上麵前為父美言。”

“小事。林將軍不必如此客氣,令尊本就政績卓越,為人正直,何某隻不過是做了一個推手,不足掛齒。”何辜笑道,他現在對於官場的話術是越來越熟悉了。

“大人,起不善言辭,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林羽有些動容,何辜出身並不好,可是心地卻很好。

林雪竹跟著一起敬了。

“這位是……?”何辜笑了。

“抱歉,我性子急忘了介紹了,這是舍妹。早些日子辦了及笄禮,不是還請了您來嗎?”

“哦,原來是林姑娘。好久不見。”

林雪竹點點頭,一副閨中姑娘含羞帶怯的樣子。

“那就不多叨擾了,大人。起告辭。”

“林將軍不必如此見外,顯得我上年紀了,我也冇大你幾歲,表字璞鬆。”他頓了頓,看了一眼林雪竹。

“那好,璞鬆兄,你也可以喚我的字。”林羽向來不受常理拘束,何辜主動拉近距離,倒讓他喜不自勝。

“阿起,林姑娘,慢走。”

林羽行了一禮之後就準備離去,林雪竹卻突然說:“哥,我要如廁,你去馬車上等我,我很快的。”

如果是林衡跟著一起來,此刻恐怕會說林雪竹唐突,不過林羽就不一樣了,乖乖的答應了:“啊好。”

“何大人帶小女去吧。”林雪竹看他。

“好的,這邊請。”何辜走在林雪竹前麵,林羽想了想還是在原地等待。

待到了無人處,林雪竹叫住何辜:“何大人。”

“是,小姐。”

林雪竹摘下了箬笠:“多謝你,何大人。”

“舉手之勞,小姐言重了。”

“何大人我一向有話直說,你幫我們家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我父親?”

“這兩者有什麼區彆嗎?”何辜笑。

“若是您為了我,那便是報恩,若是為了我父親,便是為了——清流。”林雪竹鄭重的說:“父親這些年被百年世家的名聲困住了,難免愚忠,你也是嗎?”

“小姐慎言,隔牆有耳。”他摩挲了一下柺杖:“微臣並非此意……我並不想捲入黨,但時危見臣節,食君之祿,必要行忠君之事。”

林雪竹笑了:“可這下一句是什麼?何大人應該是很清楚。”

沉默數息,林雪竹莞爾而笑:“這何府倒是大而至簡,簡而不陋,很有大人的風格。”

“多謝……小姐。”

“那我便告辭了,何大人。”

“是,恭送小姐。”

時危見臣節,世亂識忠良。

投軀報明主,身死為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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