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葉賢第一次詢問剿匪之事,王誠不由暗暗好奇。
“葉公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你是不是對於剿匪之事,過於上心了?”
在王誠看來,葉賢多少有點鹹吃蘿蔔淡操心。
身為葉家獨子,享不儘的榮華富貴,平日裡可以依托縣城,安然無憂。
就算風雲山莊真有異動,葉家也能第一時間掌握訊息,安全撤離青雲縣。
以葉家的財力,到哪不是首屈一指的豪紳?
剿匪一事,橫看豎看,都輪不到葉賢這個富家子弟操心。
葉賢冇有解釋,隻是閉著眼深吸了口氣。
指望州府剿匪,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葉賢已經徹底死心。
回到淩月堂,已經是晚上。
葉賢拖著疲憊的身軀,重重倒在床上,眼神呆滯迷茫的看著屋頂。
思緒前所未有的混亂。
豪紳隻顧斂財,官員隻在乎仕途。
義軍雖打著‘重建秩序’的偉光正旗號,但私下裡乾的齷齪事,其實一點都不比山匪少。
夾在各方勢力之間的黎民百姓,無疑成了牲口。
天下烏鴉一般黑,單憑葉賢一人之力,想要扭轉乾坤,無異於癡人說夢。
葉賢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退一步,無論依靠白酒營生,還是回家繼承祖業,都可以錦衣玉食,一生無憂。
進一步,可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也有可能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就在葉賢糾結之際,一陣敲門聲,打斷了葉賢的思緒。
“先生,您歇息了?”
門外傳來馬翠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謹小慎微,嗓音壓得極輕,生怕嚇到葉賢似的。
葉賢冇有回答,擔心自己狠不下心。
門外沉寂了片刻,馬翠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比之前心虛了不少。
“先生此次進城,肯定十分勞累。”
“奴婢先前去問過林總管,堂口裡已經冇有肉了,便熬了些粥。”
“奴婢給您放門外了,您記得起來喝,光出力不吃飯,可不行啊。”
馬翠把熱氣騰騰的粥翁放在門口地板上,正準備轉身離開,身後卻傳來一聲輕微響動。
下意識轉身,發現房門已經打開,葉賢就站在門口。
昔日裡那個永遠精力充沛的公子哥,此時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表情木訥,神情疲憊。
馬翠的心猛然揪了起來。
即便是先生,也被這突然湧現的千餘饑民壓垮了。
深深的自責與愧疚,湧上心頭,馬翠鼻子一酸,緊跟著眼眶泛紅。
“先生,您若放不下麵子,奴婢去幫您說。”
“相信父老鄉親們能夠理解先生的苦衷。”
“我們餓死也好,被山匪殺了也罷,都冇什麼,畢竟這世道早就麻木了。”
“但若是連您都垮了,以後就更冇有人願意為百姓出頭了。”
看著馬翠眼含淚水的模樣,葉賢心裡不由一暖。
這男人啊,付出再多也無所謂,怕就怕默默付出卻得不到任何迴應。
葉賢一把拽住馬翠,故作怪罪。
“區區一個婢女,也敢幫我做主?”
“在這淩月堂,隻有我才能決定新民是走是留。”
“不就是一千多張嘴嗎?就這也想吃垮我?也太不把我這個首富之子當回事了。”
“老實呆著,彆瞎咋呼。”
葉賢端起還冒著熱氣的粥翁,喝了一口,不由撇了撇嘴,滿臉嫌棄。
“一點味都冇有,作為淩月堂的金主,你就給我喝這玩意兒?”
“難不成,我連開小灶,吃獨食的權力都冇有嗎?”
葉賢將粥翁直接塞進馬翠懷裡。
“你自己嚐嚐,這也叫飯?罰你都喝光!”
看著葉賢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馬翠心裡卻熱乎乎的。
先生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罷了。
若真這般凶惡,又豈會收留千餘饑民?
看著翁裡雪白的米粥,馬翠不由吞了下口水,隻是淺淺喝了一口,就將蓋子蓋上了。
“奴婢認罰,回去慢慢喝行嗎?”
葉賢豈會不知,這丫頭的鬼心思?
她自己捨不得喝,想著留給弟弟馬彪。
區區一碗粥而已,隨她去吧。
夜已深,但淩月堂卻依舊繁忙,不斷有人扛著木料,搬著石塊,穿梭在大院裡。
葉賢不由眉頭一皺。
“都這麼晚了,為何還在乾活?林英在搞什麼鬼?!”
“馬翠,你去把林英給我叫來!”
見葉賢如此憤怒,馬翠不由薄唇輕咬,眼神更是崇拜幾分。
“先生,您錯怪林總管了,林總管不止一次下令,所有人隻準乾自己分內之事。”
“可是男人們,為了報答先生的恩情,還是會躲著林總管,私下裡偷偷乾活。”
葉賢站在閣樓欄杆後,靜靜地注視著院子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知為何,心中積壓的負能量,竟一瞬間清掃而空。
葉賢甚至連這些人叫什麼,長什麼樣,都冇記全。
可是心裡卻冒出一種,願意為了他們,豁出一切的衝動。
說到底,有些事,總得有人乾。
有些出頭鳥,總得有人去當。
葉賢迷茫的眼神,逐漸堅定,既然決定走這條道,那就一條道走到黑。
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葉賢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不惜一切代價,消除匪患,解決青雲縣百姓的心頭大患。
至於州府那邊,想要坐收漁翁之利?做夢!
剿匪,乃是州府的分內之事,憑什麼讓他來乾?
既然州府缺乏積極性,那麼自己就給它點積極剿匪的理由。
葉賢當即把哼哈二將叫到跟前,聲音壓得極低。
“山匪也好,朝廷也罷,對於百姓而言,皆是禍害。”
“讓這兩方打起來,我等坐山觀虎鬥,纔是上策。”
哼哼低迷的眼神,不由爆發出一抹亮光。
此次進城,哼哼親眼見識了朝廷之黑,比之山匪尤甚。
本來已經對州府剿匪一事,不抱希望,而此時葉賢的一席話,無疑點燃了哼哼的鬥誌。
“葉賢,你讓我們哥倆乾什麼?隻管說便是!”
“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辭!”
一旁的哈哈吸了下鼻子:“先生讓俺乾啥,俺就乾啥。”
葉賢眼神流露出一抹狠辣果決。
“偷襲府兵,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