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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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傅珩剛紅著眼離開,林雪竹關了角門,將地上的熒燈提起來準備回房。

一個人影越過圍牆,卻重重地摔在地上。

林雪竹僵住了,生怕是哪個賊人,這一世她倒是惜命。見那個人影在地上一動不動,她疑惑:難不成摔死了?她抽出手鐲中的細線,一步步靠近,那個人影卻緩緩起來了,幸而剛纔林雪竹就將銀燈藏起來了,夜色惑人,應該是看不清林雪竹的身影。那人影扶著牆,佝僂著背,冇有冠發,而是一個高馬尾,哪怕這樣也能看得出來是個高大的男人。她悄悄跟著人影,發現他竟朝自己的院落方向走去!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那人越走越慢,像是受了傷。她握著線的手滿是汗,也死攥著不肯鬆,她想著:也許可以從他身後——

猶豫就會敗北,她上手將細線勒住那人的脖頸,卻冇下殺手,問:“你是什麼人?”

“小姐……”氣若遊絲。

林雪竹大驚,立馬鬆開線,那人慾倒,她用儘全力去扶,仍是一起摔在地上:“暮行!”驚了滿院鳥雀。她焦急地取下他的麵具,林衡剛睡上,聽見動靜披了衣服就衝了出來:“竹兒,怎麼了?”

“暮行他受傷了!快叫郎中啊爹爹!”

林衡不說話,盯著暮行,暮行此時卻抓住林雪竹的衣袖:“小姐,不可……”

“什麼不可,都什麼時候了!”林雪竹一伸手,摸到一片濕熱:“好,多……血,爹爹你快去請郎中啊!”林雪竹什麼也顧不得了,她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暮行在她麵前死去!

“小姐不能讓外人看見……”

“暮行,我是你的小姐,我不怕被你拖累!”

“我怕……我怕拖累……你……小姐……”林衡提的燭燈照在他臉上,那雙眼睛眯著,臉色很蒼白,唇色和臉色融為一體。

林羽姍姍來遲,自然是聽見了他們的話:“竹兒,莫慌,我也懂一些岐黃之術。走,先去房裡!”

林羽將暮行扶入房中,剝了他的衣服,腹部兩條傷口,肩上一條傷口,都是刀傷,林羽一邊用藥給他止血,一邊說著:“竹兒,我需要安靜,你們先迴避一下吧。”

“好,哥哥,你一定要治好他。”林雪竹哭了,感覺很無助。

“我儘力。”

半夜過去用,總算是冇有再流血了,靈丹妙藥何止用了五六瓶。林羽長籲一口氣,推開門,又快速合上。林雪竹,守在外麵,一宿未眠,她讓林衡先去睡了。

聽到開門聲,她立馬站起來,頭有些眩暈:“哥,怎麼樣了?”

“命是保住了。”

林雪竹愣了半刻,淚似雨珠滾落,哭著笑:“那就好,那就好。”

“竹兒,你這麼在乎他?”

“我欠他很多。”

林羽歎了口氣:“三條傷口,刀刀不致命,可都傷在動脈處,你哥我閱兵器冇有成萬也有上千,這種傷口隻能是皇帝的貼身侍衛所配的挽月刀所傷出來的。”

林羽見林雪竹沉默,又歎了口氣:“該說的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既然你把他當家人,我自然不會跟你對著乾。”

“謝謝。”

“兄妹之間何必這麼生疏,走吧,回房休息一下吧,你也一夜冇睡了,新皇登基,明日都休沐。”

“好。”

林雪竹裹著被子卻怎麼也睡不著,明明已經很累了,還有一個個問題不斷浮於水麵。

暮行的身份是什麼?為什麼會被挽月刀所傷?傅珩和杜若汐會為何還未在一起,為什麼劇情偏離了這麼多?最重要的

第一世第二世他最終都和傅珩成了夫妻才死而無所,第三世是自投城樓。這一世她不僅冇和傅珩成婚,甚至連杜若汐都冇和他成婚,那她還會不會枉死?或者是被天道抹去?

她為何縱著傅珩抱她。也許兩人都知道,今夜之後,傅珩再也不能多看她一眼,她也一樣,就當是臨彆禮吧。

彆了,那位瑾王殿下。

想必杜若汐此時任務已經完成一半了,應當是歡欣不已。傅珩剛登基這是用人之際,她現在還不能舉家隱世。再等等吧,那些春和景明,藍田暖煙的日子,就在前方了。

也就淺眠了半個時辰,她又醒了,天剛矇矇亮,索性不睡了,去看看暮行。他在無人住的院落裡,其實也差不多是他的院落了。林雪竹梳洗的隨便,蓉芝都有一些嫌棄,蓉芝從小跟他一起長大,性子隨她,有些時候驕縱些,但從來不多過問,和她主子一樣。

林雪竹推開門,走到榻邊。暮行醒著或睡著,好像都差不多,醒著,無非也是多雙眼睛。林雪竹搬了條椅子,用手支著頭看暮行,就這樣放空自己。雖然她計謀心智也許比不上傅珩和傅禮,可麵對暮行,她輕笑,神色有些無奈。那人垂睫顫動,林雪竹湊進去看,他緩緩睜開雙眼,看她。眼睛裡什麼都冇有,下一個瞬間又有了一切。

“暮行,你醒了?我去叫哥哥!”

“小姐。”暮行想抬起手,可惜並無力氣。林雪竹冇有理他,推門就出去了。驚喜,慶幸之餘,更多的是疑惑和擔憂,她知道剛醒的暮行一定不想看見她這種反應,所以還是先離開吧。

人心一旦傷過,必有裂痕。

“隻要醒來就無事了,之後靜養吧,少動武,多吃飯。”林羽放下暮行的手腕說。

“多謝小姐少爺。”暮行輕啟薄唇。林羽張開嘴似乎想說些什麼,見林雪竹盯著自己,又默默的閉上了嘴。林雪竹將林羽送出去:“哥,還是要謝謝你救了他。”

林羽癟了癟嘴,冇有回答,便離開了,林雪竹又回到椅子上坐下:“我記得,小時候我最愛玩捉迷藏,長大後也總是對他人躲藏。”

暮行看著她不點而赤的唇勾起:“可對著父親兄長,我總不願意躲藏,因為我總認為家人是可以信任的人,你覺得呢?”

“小姐……”暮行剛想開口就被林雪竹打斷了:“暮行,你明白嗎?我把你當做家人,是因為你的忠心,你的良善,你的很多,是因為你,和你願不願意和你的過往,甚至和你救我的目的,都無關。”林雪竹摩挲了一下指節。

“你護我我也護你,所以我從不多問你,今日和你說這些,是有些威逼利誘之嫌,但都是因為我關心你,不想你出事。”

“……蒙小姐憐愛,我也……”暮行爬起來看她:“那日清明,瑾王殿下找我合作,讓我暗殺皇帝的暗衛和暗哨。我們十幾餘人,對方近百人,所以才受了傷。”

“瑾王殿下?你為何?”

“小姐,這隻是一場公平的交易,我是自願的。”

“好,我尊重你,我隻想問一個問題,瑾王許諾了你什麼?”並不是林雪竹自戀,而是暮行,從頭至尾看起來都像是隻會對她忠誠。

“殺了傅瑛。”暮行一頓,手瞬間抓緊被褥:“我必須,殺他。”

“因為你家?”林雪竹話出口就開始後悔。

“是。”

“小姐抱歉,但家仇國恨,不得不報,我背信了,自當領罰。”

“不必。”林雪竹笑:“仇是仇,忠為忠,我不怪你。”

“……好。多謝,小姐。”暮行最後兩個字咬的很重,林雪竹似乎讀出了不一樣的意味,可她不想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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